姜姒的话无亚于一道惊雷,劈的在场众人愕然傻眼了。其中最为慌乱的是徐容婉。这一刻,一直缓慢跳动的眼皮也剧烈跳动起来,先前在徐府那股没来由的恐慌更甚。姜姒今日不发一语,好似是在全程看戏,实则都是为了这一刻吧?!徐容婉拼命克制着慌乱,低垂着头,不敢露出一丝异样。宁泰长公主听她提及“秋霞山”,眸底一暗,出声道:“据本宫所知,秋霞山上只有一座庄子,皇上……”她看向龙椅上的皇帝,继续道:“皇上可还记得,那庄子是您昔日一同赐给本宫的。”
皇帝深思片刻点头,“朕想起来了,秋霞山确实有一座庄子,当年朕将那庄子赐给了你,那庄子虽然偏远,但秋霞山风景宜人,可这些人你嫌那边太远,便不常去了。”
宁泰长公主跟着点头,“这些年本宫越发惫懒,便将那庄子交给专人打理,此前徐氏在府中犯了错,本宫曾罚她去那庄子小住。”
“徐氏,云平县主所言,你可知晓?”
宁泰长公主的话带着三分寒意。想起收尸时的一地尸首,徐容婉心中一慌,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道:“回陛下、长公主,妾确实在庄子上小住了一段时日,可庄子上并未发生什么。”
徐容婉眼神晃了晃,嗓音娇柔,“妾被长公主罚入庄子,那段时日一直在屋中反省,连房门都未出过几次,并不知云平县主所道之事。”
她轻轻眨了眨眼,眼中瞬间盈满水雾和冤屈,“妾当时怀着身孕,怎敢杀人见血……”下一瞬,徐容婉便将矛头对准了姜姒,娇娇柔柔的哽咽道:“妾实在想问问云平县主,为何要将这般大的罪状推到妾身上?”
姜姒微微一笑。并未看向徐容婉,而是抬眸望着皇帝,态度不卑不亢,“陛下,臣女只是碰巧忆起此事,才将此事说出。”
“按澧朝律法,状告杀人一事当由大理寺立案调查,那妇人晕了一夜,如今暂时留在王府,待臣女回府,便派人带她去大理寺报案。”
徐容婉心中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她才发现她这一口气松的太早了些。皇帝语气冷肃,“徐氏为皇室诞下皇孙,实乃有功之人,朕还嘉奖于她,竟有人状告她杀人!”
“朕观徐氏生的柔弱善良,绝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她是皇孙的母亲,决不能被泼上脏水,左右今日朕有空,这桩命案朕亲自来审理。”
“云平县主,朕派元纪随你出宫,限你二人半个时辰内将状告妇人带入皇宫。”
姜姒原本垂着的眸子微抬,恭敬的应道:“是。”
随着姜姒与元纪离开,皇帝也微微抬手一摆,“皇姐可需先回长公主府上休息?”
宁泰长公主笑了笑道,“不必,徐氏是本宫送去秋霞山庄子的,本宫也留下来听听。”
徐容婉双膝跪在地上又凉又痛,却远抵不住心底泛起的寒意。姜姒想做什么?她知道些什么?!若是小容氏下药害死十几人的事当真有人知晓,徐家上下都要被牵连!徐容婉转眸,隐晦了看了眼徐琮。若是事态当真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她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她并没有撒谎不是吗?她没有杀人,杀人者是小容氏。可小容氏若是现身,此事势必要牵连徐琮。他在西山矿区动手脚让小容氏惨死本不是什么大罪过,可如今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堆叠在一起,徐府恐怕是完了。“你们这些个奴才,都不长眼吗?怎的都不知道提醒朕令徐氏起身入座?”
皇帝脸上满是和善的微笑,“徐氏,你是有功之人,若当真是被人污蔑,朕必定会还你清白。”
深谙皇帝性子的宁泰长公主心中冷冷一笑。这话怕是只有不熟悉皇帝的人才信。宁泰长公主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忍不住深思起来。皇帝此时急需一把赐死徐氏的刀,为何偏偏这么巧,姜姒就将此事道出?可宁泰长公主又觉得,姜姒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连面圣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怎会将皇帝的心思摸得如此透彻?她轻轻放下茶杯,微叹一声。想来只是巧合罢了。——姜姒与元纪同座一辆马车。宫内的御赐马车宽大舒适,元纪只坐在紧挨车门的角落,微低着头,神色淡漠。姜姒上车后只看了他一眼,也不曾言语。车内一片寂静,只闻见马车车轴转动的声响。从皇宫至镇南王府需一刻多钟,约莫过了一刻钟,走过了大半的路程,一直沉默不语的元纪突然出声。他一张脸生的一副天真单纯的模样,眼中也是一片纯净,像是没有染上污渍的白纸,“云平县主没有什么想问咱家的吗?”
姜姒慢慢睁开眼。目光触及元纪眼底的纯真,勾唇笑了起来。“元公公,有些事情自个心中明白便好,何必要问个明白呢,对吗?”
元纪眸底一暗。他低头,望着一等太监服才有资格绣上的纹饰,片刻后恭敬的抬头道:“县主说的是。”
姜姒又是一笑,重新闭上眼。元宵灯会那日,裴临寂的“死”让她意识到,这辈子所有的一切都在改变。姜姒于是兵行险招。为了隐瞒镇南王与容氏,她甚至离开京都去了河洛。这几月里,姜姒做了许多事。其中便有这位元纪公公。离开京都前,姜姒只是突然想起,上辈子在摄政王府,摄政王有一位亲信,名唤元纪。元纪深得摄政王信任,姜姒的一应起居都是他照料。初入摄政王府那些时日她被困在院内不能离开,元纪便时常同她说话。她才知道,元纪是太监,原本在宫内过的无比艰难,后来不知为何入了摄政王的眼,被他要了过来。姜姒倒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插手宫中之事,可是这世上,没有银子办不到的事。她花重金收买了一位宫内总管,暗中帮衬元纪,元纪也果真没有令她失望,寻到了机会便拼命的往上爬。不过短短五六月,便从宫内人人可欺的太监,爬上了御前太监的位置。果然,上辈子能入摄政王的眼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