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海发话道:“如果各方叔伯长辈对这份家产明细清单没有异议,咱们先将老太爷的丧事办理妥当后,我会请族中最年长者旗老太爷和族中”公亲“来为我们主持分家!”
兆海发狠似的一应众人的意愿,仿佛赌气般将这一大家子人的生计前途如他们所求。他此刻窝了一肚子火,这个家有什么可当的,除了无休止的东奔西跑,无休止的委屈辛劳,这些年他得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只得到了一身的病痛和恶语妄言,每当他看到云庭对每一个人说着好话,劝解着自己的时候,他的心就像被凌迟割裂般的难受。这些年云庭嫁给他,福没有享过什么,还总是被自己拖累,他就恨死自己了!黎老太爷的葬礼风风光光地如期举行,半途中舒静怀竟然带着一纵卫兵前来送行,说是蒋司令亲自安排他们前来吊唁,黎氏一族受宠若惊,特别是四爷巴不得有军方做靠山,一路上更是鞍前马后小心陪侍。这场葬礼动用了家中诸多银钱,更是给风雨飘摇的一家子雪上加霜。过了头七,三爷和四爷两家便等不及的要分派家产,央了旗老太爷和一族“公亲”前来做见证。兆海知道三叔和四叔越过他亲自找来旗老太爷,是准备开始总清算自己的架势,他扶着云庭来得比较晚,两人沉默地坐在一处。众人到齐后,大家分坐两侧,还似前几日那般,将经年来全部的账簿子堆放在议事厅的镜面乌木大案几上。旗老太爷独当一面坐了,咳嗽了一声,将黎家的经济状况和黎老太爷临终前的遗嘱约略报告了一遍。南沙的房产,城外的地,船行的经营......三爷在公帐上拖欠过巨,他的一部分遗产被抵销了之后,还净欠八万。如今除了大房外,二房至今虽然没有人脉,但是二房的那一份也不便充公,因为还有一位常年在寺庙修行的二爷,那份是要留给他养老的。四爷倒卖了很多次的烟土,曾几何时也是黎家过得最富裕的,然而这些年政府专抓投机倒卖违禁物品,四房的进账明显枯竭了,所以他这次必定锱铢必较将自己的那份遗产划归最大利益。五爷早逝,他的房内只有五太太和他的独生女儿,孤儿寡母的日常消费是少,但是平日无所进账,碍于颜面五房的那份也无人好意思觊觎。因此,三爷和四爷相商只能在大房中捞些油水,谁叫他兆海持家不利,家族生计凋零,就得让他们大房赔补,更何况兆海本性软弱优柔,他媳妇也不是个多事的人,其他两个兄弟虽然不好惹,但是常年不在家,对家族无所贡献,大房的那份遗产他们势在必得!三太太突然叫了起来道:“旗老太爷,那我们太吃亏了!”
议事厅里本就肃静无声,现在这肃静却是沙沙有声,直锯进耳朵里去。旗老太爷抬起眼望着她道:“怎么?这账目上有不清楚的地方?”
三太太道:“亲兄弟,明算账,大家碍于情面不言语,我可不能不老着脸开口说句公道话。我们家比不得其他人有钻机有经营,我们三爷除了有一身的老爷脾气,啥子都不会,我们一家老少都是指着这份薄产过日子的,什么也不留给我们,让我们去喝西北风?还有说我们三房欠公帐上的钱,那我还要说他们大房毁家败家呢!好好的船行竟自个一把火烧了,想隐瞒什么?别把这些人当傻子,这些年你们又在公帐上面捞了多少油水?兆海你风风光光地娶来的媳妇,钱从哪出的?你那俩兄弟在外面上学的上学,惹是生非的惹是生非,还拜师习武?真是好处都让你们一家得了!现在竟让我们填亏空,有这道理吗?我们惠婷还要找婆家呢!没有钱想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呀!往后苦日子有得过呢!”
说着,流下泪来。兆海冷着脸只不作声,满屋子的人都觉得不便开口。旗老太爷按捺不住一肚子火,哼了一声道:“你瞧着人家男人有本事,有进项,你们三房没人照管,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学着二爷,也出家奔个修行,说不准能从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砸中了不就有进项了吗!”
三太太冷笑道:“我倒是想让我们那口子出家做和尚,只怕死掉的那个不依!来人哪!惠婷咱们出家做姑子去,离了他们黎家还没有咱们母女俩的容身之处啦!快去,收拾东西,我要去哭太爷去——呜.......呜.......呜.........”三太太撒泼般地哭闹起来。四太太和五太太都前去安抚,三爷唉声叹气,嫌丢人显眼,作势要打。三太太哭天喊地要死要活.......“旗老太爷气得把桌子一拍道:”我不管了,是你们求爹爹拜奶奶邀了我来,你道我喜欢自找麻烦?“站起来一脚踢翻了椅子,也不等人,一阵风走得无影无踪,众人面面相觑,四爷跺脚大叹家门不幸,真是让老太爷死不瞑目呀!兆海胃疼得厉害,他喘着粗气,大喊一声:”好了!你们别再闹了!今天我就做主,我们兄弟三个一份家产都不要,全部给你们......“说完,他捂着胃部弯着腰离开了,云庭急上前去扶住他,两人一起离开了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