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虞山待了五千年,我忘了人间有四时,入眼之处,白雪皑皑,草木萧条,我放不下面子回天虞造一件御寒的衣物,只得找一处山洞避寒,准确的说我打伤了一只狼妖,霸占了他的洞府。这日我将一碗药汁递给重伤的狼妖,朝他友好的笑笑:“小狼,委屈你了。等过了这个冬日,我便走了。”
他用一双绿眼瞪着我,要是他的前爪没有骨折的话,我想他定会一爪挠向我的脸。“喝了吧,好得快。”
我温言道。他并不接药,而是翻了个身,不再理睬我,我这人耐性有限,二话不说便掰过他的狼头,将药灌进他嘴里。黑兮兮的晚上,听着洞口呼啸的寒风,我难以入眠。石床对面的地上,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时不时瞄着我,“小狼,乖乖把眼睛闭上,我冷的很,再那么盯着我,我就用你的皮毛取暖了。”
“我不叫小狼,我有名字,叫白若华。”
“嗯,小白,睡吧。”
“你叫什么?”
叫什么呢?别人都叫我“姑姑”,从来没有人问过我的名字。“我叫.........瑶光。”
我说。瑶光楼南皆紫禁,梨园仙宴临花枝。不知道凡间有没有瑶光楼。小白拖着我给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前爪,踱步到石床前,我伸手摸摸他白软的头顶,一阵迷迭香味飘过,我便昏睡了过去。意识混沌之前,我很担心小白为了报仇会将我吃的连骨头都不剩。可我睡得很安稳,不再觉得寒冷,身旁反而软绵绵,暖融融的。我再次睁眼时,便看见怀里蜷着白白的一团,我吓得一掌挥过去,小白撞到石壁上又落下来,痛苦的哀嚎两声,化作一白衣小少年,他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和脚,兴奋的叫:“瑶光,瑶光,你的药可真厉害,竟还给了我许多的灵力。”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医术这样高明,那分明只是调内伤的药而已。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纠正他,“你该叫我一声姑姑。”
他飞快的解下左前爪的绿叶子,道:“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叫姑姑未免太老了些。”
我回道:“我山.......我以前住的地方有一个十万岁的老头都叫我姑姑。”
“........”看着小白清秀的模样,我有些后悔前几日打他的时候下手重了一些,小白是个很勤快的人,伤刚好,就跑去洞外猎兔子,说自己受了罪,该吃点好的补补,我站在洞口,看他雪地上扑腾。小白将兔子剥了皮,生了火来烤,我坐在火堆旁取暖,肉香味弥漫开来,我又往火堆凑了凑,小白笑我。“瑶光,你怎么这麽怕冷啊?”
我撇他一眼,呛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长得一身长毛?”
小白笑了笑,将烤好的兔肉递给我,我心想这样的日子果然比整年待在天虞山有趣几分。后来小白用几日积攒下来的兔子皮毛给我造了一件斗篷,只是他的眼光着实不行,这件斗篷灰的、白的、黑的掺杂在一起,难看的很。他挠着头,笑得有点傻,“瑶光你将就些,这兔子它本来什么色都有,你若要一样的颜色,怕是不好猎到。”
我披上这件斗篷,的确暖和许多,总比没有的好。花木类的仙灵冬日都比较怕冷,不似那些狼啊、狐狸、鸟儿的。天放晴的时候,我以为冬天已经过了,可是看洞外还是萧条的模样,小白说刚入冬不久,春天还早着呢。我想早点找到曼珠,便对小白说了离开的意思,不料小白很是兴奋,说自己最擅长就是找人了,非要跟着我一起,我看着他眼中的渴望,没有戳破他,他也不过是深山中一个寂寞的小妖罢了。有了小白跟在我身边,我变得话多了起来,有时候还能跟他开开玩笑,他说凡人敬畏神灵,却痛恨妖类,如此我更担忧曼珠了。也许是我见识浅陋的缘故,一路行来,路上见到许多穿得破破烂烂的凡人,小白说如今凡间战事不断,流离失所的人很多,尤其是冬日,路边冻死的也多。凡人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不像神仙和妖。一日,我和小白正在路边烤山鸡,同样在路上歇息的几家凡人的孩子眼巴巴的围了过来,这只山鸡还是小白几百里外猎来的,但我还是分了一些给他们,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小白道:“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不自己去猎些东西来吃?”
一个小孩道:“我们追不上兔子和山鸡,大些的狼和熊,是会吃人的,哥哥姐姐能一定是顶厉害的人了。”
我无可辩驳,凡人在这些成了精的动物面前,也是最弱势的。我看见他们都是吃自己带着的食物,干饼和番薯。有的人食物没了,便去抢其他人的,两方打的头破血流,我是顶讨厌这样的人,于是便出手帮了一个凡人。之后小白翻了个白眼,悠悠道:“当初你强占我的洞府比这抢人食物的凡人还讨嫌。”
我讪讪,“他们没了食物会死,这不一样,我心里有谱。”
“可你差点把我给打死了。”
“怎会?不是给你留了一口气吗?”
“..........”小白教我绘了一张曼珠的画像,遇到那些翻山越岭的鸟儿就问问,可鸟儿没遇到一只,人倒是遇到不少,全是难民,路边的尸骨都无人收敛,冥府的黑白无常都忙断了腿。夜间又下起了雪,有哭喊声传来,想来是又死了人了,小白叫醒我,我俩循着哭声去,却不是死了人,而是杀人,一群官兵用火把照亮了整条路,四五人骑着马,指挥着黑衣军士将那些难民给杀了。我气急了,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草菅人命,我和小白躲在一块大石后面,我袖子一挥,就将举刀的几个人击倒在地,为首的军士叫道:“谁,给老子出来。”
好一阵无人应答,逃难的凡人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另一位军士道:“大人,这么邪性,莫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杀干净了,明日京城来的贵人要是瞧见了,你我脑袋都保不住。”
军士又要挥刀,我用法术幻化出几柄利剑直刺军事的胸前,那剑隔着盔甲堪堪停住,那些人盯着离胸口一寸的剑,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真见鬼了,大......大人,这........”坐在马背上为首的军士,大声喊道:“是谁,有本事出来见见,藏着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正欲出去,小白拉住我,轻声道:“别,这是凡人惯用的激将法。”
想我在天虞山待了五千年,哪有别人在我面前叫嚣的道理,我甩开小白从石头后面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