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馆,柒信步走在街上,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到了将军庙前。她在将军庙门口站了许久,任由那股每次来都会生出奇异紧张感侵袭着她。从没人告诉她将军庙里供奉的就是那女将军,怪不得李三说离歌以前最爱来的就是这将军庙。没了乞儿流民们居住的将军庙更加破败了,仅数日,院中檐下已结了层层蛛网。她走进大殿,中央的塑像比上次来斑驳脱落的更厉害。她仰头,胸中竟起了一股豪气,她几乎能想象百年前她是怎样的轰轰烈烈光彩照人,最后又怀着怎样的热切与坚持以那般决绝的方式停止了两国战争。其胸襟气魄完全不输男子,怪不得孟杏林连看一座塑像都用了仰望的姿态。可女将军还是有点傻,柒想若是她自己,怕是会与命运斗到底求个两全。她在将军庙里站了一会儿便回了百草堂。孟杏林见她回来面上一喜。“如何,故事可听完了”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而后问孟杏林可知道萧红月的故事。孟杏林哈哈笑了几声,说他当然知道。“那先生可知后来之事,说书人说那萧家在萧红月之后便没落了,再无当年辉煌,如今呢?”
不知为何,她很好奇。孟杏林轻声叹息,眼神忽而悠远。他说传闻如今的萧家虽再无萧红月,可因着萧红月的传奇,萧家世家大族的根基尚在,只是不如百年前那般辉煌罢了。“倒是可惜了”柒脸色露出了些许遗憾,孟杏林看在眼里,又开口道:“没什么可惜的,一切自有天道”他说罢抚须。柒对孟杏林故作神秘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早已习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她问他何为天道。孟杏林说天道便是天道,时机便是天道。见他越说越玄乎,柒眸光清冷的看向他,一副他不解释她就一直盯着的样子。孟杏林架不住她那样的眼光,开口解释。他说西越有祝巫一族,精通占卜之术,有通天晓地之能。几十年前祝巫族内有人推算出不出百年,萧家必有将星临世,这于萧家来说自然是好事,可于两国百姓来说将星临世便意味着天下将再次大乱。可偏偏那祝巫族人却推演不出具体的时间,一时之间,竟在两国引起了荒乱,那推演之人只觉自己学艺不精愧对百姓又执着于推演,最后便离开了西越,从此不知去向。好玄乎的故事。“再后来呢,可还有人见过那推演之人”本来对于此等神佛乱法之事她从来不信,可自从魂穿,她开始不得不信。“有人说他死在了外面,也有人说东越神山上的灵尘道长便是当年的祝巫族人”“这些事,先生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目光里的探究分外明显。孟杏林见她如此,忙端正了神色,抚了抚胡须尴尬的笑了笑说传闻既是传闻,自然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可他的话柒却半点都不信,但也不点破。自初见之时起她便觉孟杏林神秘莫测,明明一身精湛的医术,却隐于闹市之中以小小医馆谋生。赠药与她又分文不取,偶尔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却无什么恶意。她虽然知他无恶意可到底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防备。“那先生你也信将星临世一说?”
她漫不经心的开口。孟杏林低头笑了笑说祝巫一族从未错算过。言下之意便是他信。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事,柒去找小铃铛玩了一会儿便回府了,在大门口恰好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李尚书。两人一同进府,柒看李尚书一路都眉头紧皱,都面带忧色便问他是否是朝堂上出了事情。“今日早朝之时,皇上忽然说要举国修建佛寺,还要在皇宫之中修建一座百尺高楼,说是他在大悲寺礼佛之时,神佛入梦要百姓潜心礼佛才能佑东越江山永固,可这举国修建佛寺必然耗费巨大财力人力,未必不会引起百姓的不满啊”李尚书说完深深叹息。“朝中无人劝谏?”
皇上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昏庸无能之辈。举国修建佛寺的弊端他必然想的到,可他到底为何要如此做,神佛入梦一说未免有些荒唐。“自然有人劝谏,可哪里劝得住,四皇子当堂劝谏却惹得皇上大为不悦,众人见皇上对最爱的皇子都是此态度哪里还敢再劝,最可恶的是那太子,不仅不劝谏皇上反而附议,太子身后那帮老东西见太子附议也跟着附议,此事便成了定局”李尚书说罢冷哼一声,胡子翘了一翘,十分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柒听见北宫岁被责,有些幸灾乐祸,她嘴角动了动想问什么最后又默了下去。“顾大哥可曾劝谏”她想皇上对顾樾捷很是赞赏看重,他若劝谏必然有几分用处,哪知李尚书却摇了摇头。“自古文臣劝谏,四皇子的话都没用,顾樾捷劝谏又能如何呢”李尚书说皇上自从遇刺醒来之后,脾气就变得有些古怪,性子比往日还要固执。“这可如何是好呀,眼看着淮州汛期来临,可皇上竟然要先在淮州修建寺庙”李尚书愁的不行,将淮州之事说给柒听。柒听完更觉得荒唐,淮州百姓躲避天灾尚且来不及现在又要修建寺庙,无异于雪上加霜。皇上若不是中了邪哪里会这般自掘坟墓,这摆明了会引起民怨。可说到底皇上若为修建寺庙冠上祈福的帽子,百姓也无话可说。“既然此事已成定局,爹爹就不必忧思伤神了”她温声开口劝说,李尚书摇了摇头走了,愁容不减半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奉旨办事了。一墙之隔的赵府内,北宫岁面色不善的坐在书房内。皇上斥责他他并不生气,他怒的是竟有人敢蛊惑皇帝大举劳民伤财之事。可笑的是他父皇竟然信了,而他那太子大哥不劝谏反附议。“呵呵,神佛入梦,潜心礼佛护佑东越,简直可笑至极,父皇他怕是自己做了亏心之事,修建寺庙礼佛求个心安”他语气忽然低沉了下去,脸上的怒色转为嘲讽。“皇上此举确实不妥,您是怀疑大悲寺礼佛之事内有猫腻”“可父皇为求自己心安也不必搭上东越的百姓,如今西北边关西越虎视眈眈,淮州一带又遭水患,此时修建寺庙,他怕是真的老糊涂了吧”北宫岁面上已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