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干净些,多过几遍水,不然晾干后孩子们用着不舒服。”
洛晏清这话一出,江博雅当即变脸。 原来之前不让他洗尿布,是怕他洗不干净! 狗女婿,真够小看人的! 察觉到江博雅的情绪变化,洛晏清不由看对方一眼:“江先生这是对我有意见?”
闻言,江博雅轻哼了声:“我之前要帮团子他们洗尿布,你是不是怕我洗不干净,才不让我上手?”
洛晏清怔了下,回应:“我只是不想劳烦江先生,毕竟您是长辈,这给孩子洗尿布,是我这个做爸爸的责任。”
三只小宝宝的大名尚未定下来,但小名在姜黎生产当日醒过来后没多久,就由姜黎自个敲定,对此,洛晏清完全没意见。 并在两人独处时,赞姜黎起的小名好听,且富有寓意。 实则好不好听,有没有寓意,洛晏清并不在乎,他不过是想多吹吹媳妇儿的彩虹屁。 不过,仨小宝宝的小名团子、汤圆、果果确实是既好听又寓意满满,同时相当接地气。 “那你可别忘了,我还是团子他们的祖父,难不成就没有责任和义务帮自个的小孙孙洗几片尿布?”
江博雅边搓洗尿布边嘀咕。 “到目前为止,小黎并没有和江先生您相认。”
洛晏清这话一出,着实打击到了江博雅,他手上动作一滞,感觉身旁洛晏清这个狗女婿是明摆着朝他心窝子插刀,抿唇,他静默好一会,开口:“我和你说件事。”
洛晏清没做声,就听江博雅的声音飘入耳廓:“既然你知道黎黎还没和我这个爸爸相认,那么这说明有关黎黎的身世你知道得很清楚。”
“那又怎样?”
淡淡地扫了眼江博雅,洛晏清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爸爸,虽说当年我是被黎黎他祖父强行带出国,但黎黎的生母怀着她到底是被我伤到了…… 后来碍于国内的情况,我无法和黎黎的生母取得联系,这就导致我二十多年没尽到一丝半点做父亲的责任, 更不知黎黎一出生就被她生母遗弃……幸亏黎黎吉人天相,被她养父母捡到……” 话尚未说完,江博雅就被洛晏清淡淡打断:“在小黎心里,我岳父岳母就是她亲爹娘。”
“……” 江博雅苦笑:“我知道……可我这辈子就只有黎黎一个孩子,我不能不和我的女儿相认,对于这一点,你能理解我吗?”
“这很重要?”
凝向江博雅,洛晏清端详片刻,他语气轻淡:“不要拐弯抹角,想说什么还请直言。”
“我想和黎黎的爹娘谈谈,到时希望你能陪在两位身边。”
听江博雅这么说,洛晏清好看的薄唇微抿,他直视着江博雅的眼睛好一会,方启唇:“你决定了?”
也不知道岳父岳母能不能接受眼前这人戳穿他媳妇儿的身世真相。 “嗯。”
江博雅点头。 洛晏清:“我需要和我爱人商量。”
“别。”
江博雅不同意,他说:“黎黎是个什么态度我很清楚,而我是这么想的,等我把她的身世在她爹娘面前说破,如果那两位接受不了,甚至不承认,我不会勉强的。可你要是现在就把我的打算告知黎黎,你觉得这对她好吗?”
洛晏清不语。 “你别忘了,黎黎还在坐月子。”
江博雅提醒。 “可你找我岳父岳母把事情说开,这于我岳父岳母来说未免太突然了些。”
一想到姜大队长和蔡秀芬对姜黎的疼爱,再到两人得知宝贝闺女已和生父见面,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多半年、会出现的神色变化,洛晏清就忍不住皱眉: “我岳父岳母很疼爱小黎,可以这么说,在他们心里,小黎就是他们亲生的,我甚至猜测,除过我岳父岳母外,我岳家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小黎不是姜家的血脉。 现如今骤然间冒出您这么个生父,你敢保证我岳父岳母不会多想?”
张了张嘴,江博雅说:“说出真相,和黎黎相认,我并不是想从他们手上抢走女儿。”
“……” 洛晏清看着对方:“那江先生想做什么?”
“不过是多两个人疼爱黎黎。”
江博雅说出心里话:“我知道黎黎不可能离开她爹娘,也知道在黎黎心里,我和她祖父怕是没一丁点地位,但她是我血脉的延续,这你否认不了吧?”
“我没有否认。”
在洛晏清看来,血缘关系其实没有多重要,就像他……明明有母亲,可那个女人为了自个能过得好,全然不顾他这个儿子,卷走家里所有钱财,将年幼的他抛弃。 母与子,多亲近的血缘啊! 但在个人利益面前,有用? 反观他的小姑娘,被生母遗弃,遇到他岳父岳母,且被这没有一丝半点血缘关系的爹娘视作掌中宝养大。 这样的两个人,比之所谓血缘关系上的父母更像是亲爹娘。 而他的小姑娘对两位老人也很依赖,他们之间的感情可不是什么血脉牵绊能比的。 江博雅不错眼地看着洛晏清:“日子就定在后天,你没意见吧?”
思绪被拽回,洛晏清神色淡然:“江先生说笑了,我能有什么意见?”
“你没意见就好。”
说着,江博雅继续搓洗尿布,但他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和洛晏清商量,奈何当前的气氛不怎么好,他只能忍了下来。 …… “怎么了?”
仨小宝宝在婴儿房那边,有蔡秀芬和宋飒还有姜大队长看着,这会儿姜黎靠坐在她卧室床上正觉得无聊,见洛晏清推门进来,发现对方脸色不怎么好,禁不住问了句。 轻摇摇头,洛晏清眉眼温柔:“没事。”
“没骗我?”
姜黎持怀疑态度。 “……没有。”
洛晏清摇头,不料,姜黎眉头微蹙:“我看不像,你肯定有事瞒着我。”
被姜黎不错眼地看着,洛晏清有点招架不住,不由别开脸:“真没有。”
“洛教授是不是忘了你那日到这边在我面前说过什么?”
姜黎眯起眼。 闻言,洛晏清张了张嘴,终还是摇摇头:“真没事。”
微顿须臾,洛晏清见姜黎似乎仍然不信,他嘴角噙笑:“你说我在这能有什么事?”
姜黎思索片刻:“也是。江老先生和江先生人不错,他们应该不会对你说什么不好的话,至于我爹娘,就更不可能了,看来我这是坐月子坐傻了,竟开始喜欢起胡思乱想。”
“一点都不傻。”
洛晏清坐到床边,他握住她的手,眉眼间蕴染出柔和的笑意,说:“江先生刚在洗衣房那边和我抢着洗尿布,还说我怕他洗不干净,才不让他上手。”
“没想到洗个尿布都有人抢。”
姜黎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既然江先生要洗,你就让他洗呗!”
“哪里用得着我说什么,江先生直接上手就抢了几片尿布,在我旁边认认真真搓洗,期间不时看我一眼,我感觉他在挑衅我。”
听洛晏清这么说,姜黎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江先生偶尔有点幼稚,还望洛教授多担待点。”
然,洛晏清没接话,他问:“你要和江先生相认吗?”
姜黎怔住,半晌,她抿了抿唇,摇头:“我不知道。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江先生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应该不会有错,毕竟我和江先生的生母长得就像是一个人…… 再就是,有关江先生的事,抛开于奶奶告诉我的那些,江先生本人其实人品蛮好,不说旁的,就我在国外这多半年,他真得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能感受到他是出自真心对我好,能感受到他在乎我,可是……可是说实话,虽经过这多半年相处,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深。”
“你们相处不过多半年,自然不会有多深的感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江先生和岳父岳母把你的身世挑破,你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洛晏清试探着问。 “江先生知道我有多在意爹娘,他应该不会没脑子到我爹娘面前瞎说。”
姜黎笑笑,没把洛晏清口中的如果放在心上,见状,洛晏清状似随意说:“我觉得你和江先生之间早晚会相认,毕竟你那个叫艾伦的弟弟,江先生并不承认他的身份。”
“你也说了是早晚,那就到时再说。”
“其实你和江先生相认,说到底不过多了两个人爱你。”
“我很缺爱吗?”
洛晏清一噎:“……” 他的小姑娘怎么可能缺爱? 有爹娘和兄嫂、侄儿们宠着、护着,又有他和洛明睿三只,及尚在襁褓中的三个小儿女守着、爱着,她就像是泡在满满的爱里面,是绝对不可能缺失这一人类情感。 接触到姜黎戏谑的目光,洛晏清清清嗓子,岔开话题:“江先生真打定主意不认你那个弟弟艾伦?”
“没想到洛教授也这么喜欢八卦。”
说起来,洛晏清能知道艾伦的事儿,无外乎是姜黎告知。 “我就是觉得奇怪。”
洛晏清一点都不喜欢八卦,他只是转移话题罢了,免得一直被媳妇儿用戏谑的目光看着。 “换作是你,你心里不会有芥蒂?”
见洛晏清没太听明白,姜黎提醒:“艾伦是怎么有的?”
闻言,洛晏清瞬间了悟:“挺伤男性自尊,但……孩子有什么错?再说,那不就是个……” “好了,长辈的事咱们就别谈论了,毕竟说到底,那是江先生的私事。”
不过,姜黎很清楚知道一点,就是江博雅私底下对艾伦这个儿子并非不待见。 或者说,在他心里,其实有把艾伦当成儿子看待。 晃眼到了后天,中午,江鸿发书房。 “黎黎要是知道,怕是得和你置气。”
说出自己的担心,江鸿发叹口气:“我看这样,咱们就在黎黎养父母面前把话说直白点,咱们不和他们抢黎黎, 只是想和小丫头相认,这于黎黎来说,无非是多了两个亲人疼爱,要是黎黎的养父母没意见,再由我提出想让黎黎的一个孩子随咱们姓,当然,这事必须得黎黎和她爱人同意。”
“我和你的想法一样。”
江博雅苦笑说:“人家把黎黎当做亲女儿养大,而咱们作为小丫头血缘上的亲人,什么都没有付出过,肯定不能厚着脸皮摘人桃子。爸,我们必须得把姿态放低,不然,引起人家排斥就不好了。”
“这还用你说?”
江鸿发没好气地瞪眼。 江博雅摸摸鼻头:“我这不是担心你一时犯糊涂,提醒你一二嘛,你可别再瞪我了。另外,在三个小家伙里面,你可别挑挑拣拣。”
“你老子我有那么蠢?”
江鸿发再次吹胡子瞪眼:“团子他们身上都流有咱江家的血,不管哪个跟咱姓,我这做太爷爷的都觉得高兴。”
江博雅挑眉问:“你就不重男轻女?”
“滚滚滚,你有本事给我生十个八个孙女,我也不会轻贱任何一个。”
江鸿发只差拿拐杖赶江博雅,他说:“在我这,男女都一样,都是江家的子嗣。”
“您老可真开明。”
江博雅笑说。 “确定不是讽刺你老子?”
江鸿发睨眼江博雅:“没有男嗣,大不了招赘,总比膝下空虚要好太多。再说,这女孩子教养好了,可一点都不比男孩子差。”
“这是自然。就譬如我宝贝女儿,你的宝贝大孙女,虽是娇娇弱弱的女孩子,但却比不少男孩子都优秀。”
说到姜黎,江博雅一脸自豪。 江鸿发:“能给咱们家生下黎黎这么个小丫头,阿梅倒也不算太无用。”
江博雅皱眉:“提她做什么?要是没有我,黎黎能到她肚子里?当年她要是真了解我,把黎黎生下来善待,今时今日我自然会给予她补偿。可她是怎么做的? 生下黎黎就扔掉,紧跟着伪造身份嫁人,时隔多年,又用一个冒牌货想在我这拿好处,这心眼子是真不少。”
“你给她的补偿不是又回到了你手上,并被你捐给了那边的福利院,至于现在还气着?”
江鸿发对他口中的阿梅,也就是方素,其实已经没多少印象,只知对方拐带江博雅私奔,品行不好,上不了台面。 “我能不气?如果黎黎没被她养父母捡到,你能在时隔二十来年后看到你大孙女儿?”
江博雅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好:“回想起来,年少时的我简直就像是傻子,被方素梅那样的女人牵着鼻子走。”
“行了,都过去的事了,就别再自我埋汰。”
“哼!你当初厉害点,直接把那女人一家赶出府,能有后面的事?”
“后宅的事都是你娘在管,我一个大男人如何去插手?再说,我那会真把阿梅一家从咱府上赶走,黎黎又从哪来?”
“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能生。”
江博雅嘴里嘟囔,起身走向书房门口:“午后黎黎休息时再谈那事。”
“好。”
江鸿发没意见。 下午三点钟左右,趁着姜黎午睡,江博雅亲自去喊了姜大队长和蔡秀芬一声,又唤上洛晏清,四人来到江鸿发的书房。 对于江博雅这番操作,姜大队长和蔡秀芬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江博雅有啥要紧事需要和他们两个泥腿子说。 不过见洛晏清有跟着一起,姜大队长二人心里不由稍显安稳。 江鸿发在姜大队长和蔡秀芬走进书房的时候,忙招呼两人落座。至于洛晏清,则被江博雅拉着坐在一起。 半晌,江鸿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姜大队长和蔡秀芬坐着坐着渐感不自在,见四周围气氛沉闷到近乎紧绷,江博雅张了张嘴,又暗自一咬牙,把目光落到姜大队长和蔡秀芬身上,他说:“老哥、老嫂子,有件事我想和你们说一下。”
姜大队长面上不动声色。 蔡秀芬紧张。 洛晏清面无表情。 而江博雅这时起身,从江鸿发手中拿过一本旧相册,继而到姜大队长和蔡秀芬面前:“你们先看看这张照片……” 姜大队长两人闻言,目光落到江博雅手指的那张照片上,瞬间,两人神色一怔,接着蔡秀芬蓦地站起身:“你这是啥意思?”
“老嫂子,你先别激动。”
江博雅安抚蔡秀芬,他说:“这照片上的两个人是我娘和我妈,而我是我妈生的,但我妈在生下我那会就大出血没了,她闭上眼前把我托付给她同胞姐姐,也就是我娘照顾……” 蔡秀芬被姜大队长拽了拽衣摆,坐回沙发上,不过,她脸色极其不好,听着江博雅讲起了故事。 这个故事没怎么涉及江鸿与于老太太姐妹二人间的纠葛,主要说的是江博雅自个和方素两人那点事。 “……事情就是这样。我当年并非主动抛下那女人,但却没想到她在生了孩子后,会把孩子遗弃,更没想到时隔多年,她得知我想找回孩子, 就用一个假的想欺骗我……老哥、老嫂子,我选择今个把事情说开,不是想从你们手中抢走黎黎,毕竟我没这个资格不是?! 我只是想着能和黎黎正式相认,想听她喊我一声爸爸,而非一开口便称呼我江先生。 这件事于你们来说,也不过是多了我和我爸两个人爱黎黎,并不影响你们和黎黎之间的关系和感情。”
姜大队长:“我家黎宝知道吗?”
江博雅点头:“黎黎是从我娘那知道的,但我娘直至临病逝前,才让黎黎喊了她一声奶奶,她留给黎黎一封亲笔信和一张她和我妈的合影……” 没等江博雅继续往下说,姜大队长的目光挪向洛晏清:“你是不是也知道,为啥不告诉我和你娘?”
洛晏清:“爹,小黎她怕你们多想,更不愿看到你们难受,她说你和娘就是她的亲爹娘!”
江博雅:“老哥,黎黎确实是不想你们难受,她之所以会到这边来,其实主要原因是我当时命悬一线, 而她又看了我娘留给她的信,想着她对我娘的承诺,才会过来陪在我身边,每天对着我说话,给我讲故事、读书听。 正因为黎黎的付出,我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当我和黎黎挑明她的身世时,她完全没有要认我的意思, 即便到今日,依旧没想认我这个爸爸,缘由她有告诉过我,不想你们难受,怕你们多想……可我就黎黎一个孩子,怎么能不认自己的女儿?”
说到这,江博雅眼眶泛红,眼底尽显愧疚:“我知道我亏欠黎黎太多太多,一点都不配有黎黎这个女儿……” 江鸿发截断江博雅所言,他看着姜大队长和蔡秀芬说:“要从根上追究,其实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年强行带走我儿, 他就不会和黎黎时隔多年才见上面,你们是不知道,来到国外,我儿几乎日日都想着回到国内, 但我膝下就他一个,自是不会让他乱来,所以只能安排人时刻跟着他,为此,我儿没少跟我发生争吵, 随着时间一年年过去,他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实在心里难受,在外面整晚喝酒,也不成家……直至那年他在街上被黎黎意外救了一命, 他很兴奋地跑回家,说他有看到一个小姑娘,说那个小姑娘和他妈妈长得很像,说小姑娘绝对是他的孩子,我不太相信,但我儿坚持说那小姑娘是他的孩子无疑,就这样,我们爷俩又大吵一架, 再往后,他仍被我阻拦无法回国,于是他安排律师替他回国寻找女儿和他娘,可他心里急,在律师离开后没多久,背着我前往机场,想着亲自飞回国内,去和他娘团聚、找到他的孩子。 结果……结果在前往机场途中发生严重车祸,当时跟着他的保镖死了两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为了保护他,也去了大半条命。 他看起来倒没受什么重伤,但却一直昏迷不醒,有一天检测他生命体征的仪器出现报警,医生赶到跟前,做完检查, 说我儿再醒不过来,将会脑死亡,也就是和死了没两样。我很忧心,想着他出事前心心念念去国内找他娘和他的孩子,就安排人过去找人,并把人带过来…… 可他之前派去的律师回来曾告诉我,我儿他娘已经病逝,没得法子,我安排的人只能找黎黎,正好黎黎知道我儿的存在,考虑到我儿生命垂危,便急忙忙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