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梁谦道友?”
魏兴文有些茫然,犹豫着伸手接过了折扇,“司徒姑娘,你,你同梁谦道友…”“我们二人是何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司徒清最后看了折扇一眼,“多谢你,魏师兄。”
知她心意已决,魏兴文红着眼眶握紧了折扇,郑重道:“我一定会把折扇交给梁谦道友的!”
“那我就放心了。”
司徒清仰起脸来,唇边还挂着一丝笑意。褚光真人与章云真人仍在争执不休,但那些声音,似乎已经离得很远了。从前时刻顾忌的礼仪此时已经不再重要,司徒清瞅准了魏兴文愣神的时机,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毫不犹豫地把手伸进他的袖口。指尖触碰到柔软的缎面,锦盒被掏了出来。魏兴文后知后觉地抓住自己空荡荡的袖兜,大惊失色道:“司,司徒姑娘,你不要冲动啊!”
司徒清没再理会他,锦盒只在她手中停留了片刻,便落入坑底。“腾”地一声响,坑底早就画好的阵法启动,火舌一瞬间便舔到了坑边。一块剔透无暇的白玉坠飘荡在旺盛的火苗中央,熊熊烈火燃烧,玉坠依旧完好无损。司徒清见过那块玉坠,从前去南夷山之时,这玉坠是绑在穆池腰间的。穆池称,这玉坠子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极为珍贵的宝物,名为雪冥玉。他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块玉后,日日用梁谦的灵力将养着,这么多年下来,这雪冥玉已经与梁谦的灵脉极其贴合。只要将这雪冥玉炼化成丹,给梁谦服下,便能让梁谦的修为在一夕之间暴涨,涨到足够除掉魔修。不过这样强大的宝贝,想要其为己所用,必然要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便是以活人做祭。不光是血肉骨骼,就连魂魄灵脉,也要一并溶在三味真火之中,断绝一切转生的机会,彻彻底底与雪冥玉融为一体。坑中三味真火的热气扑面而来,空气似乎都被炙烤得稀薄起来。司徒清往前迈了一步,裙角染上火舌,星星点点燃烧起来。“清姐姐!不要!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丢下阿瑛!”
阿瑛撕心裂肺的喊声变了调,他甚至开始哀求魏兴文,“魏师兄,求求你救救清姐姐,求求你…”魏兴文顶着扑面的热气,挣扎着往前挪了挪,抬手想要拉司徒清的衣摆,“司徒姑娘,快,快拉住我…”司徒清没再回头看他们一眼。她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连“若有来生”这样的话都说不了一句。她的魂魄会溶在三味真火中,再没有来生。不知为何,她看着坑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中却没有太多伤感。“什么大爱,什么牺牲,通通都是放屁!”
阿瑛情绪愈发激动,“那魔尊要灭世,尽管让他灭好了!我们可以逃啊!他总不可能杀光所有人的!”
“清姐姐…你都快要死了,他们还如此冷漠。”
他指着围在外头的各大世家掌门,他们看着司徒清靠近三味真火填满的深坑,面色有几分动容,但也仅止于此,没有人打算拦下司徒清。正如司徒清所说,这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如果她不去,这重担,可能就要落到他们头上,亦或是落到他们门下的弟子头上。“清姐姐…”阿瑛有些癫狂地喊道,“你为了这帮子贪生怕死,道貌岸然的滚蛋去死,值得吗!”
为众生?为大爱?为这帮子修士谋取生路?不是的,她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尚。她为的,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个人。那个,即使面临着死局,也从没想过要抛弃肩上责任的人。司徒清没有回头,缓缓张开双臂,身体往前倒去,以肉身,拥抱了深坑之中的三味真火。火舌很快将她身上穿的衣裙烧成灰烬,再舔舐上她的皮肤。揪心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身上没有一处不痛,她在疼痛中打着滚,辛苦地挣扎着,偏偏意识还是清醒的。要与雪冥玉融合在一起,这些都是必须经历的过程,她得看着自己的血肉骨骼化作灰烬,再来是灵脉,残缺的灵脉被一视同仁地吸收进雪冥玉之中。熬过这些,最后便是灵魂。整个过程之中,她都要清醒着,一点一点地去感受这锥心的疼痛。三味真火灼烧灵魂的痛,远超先前的疼痛。她受不住这疼痛,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不知在剧烈的疼痛之中又熬了多久,许是灵魂也快要燃烧殆尽,至始至终都清醒着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起来。疼痛依然剧烈,但她已经适应了许多。迷蒙之中,她似乎瞧见一道金色的光点,飘飘荡荡朝她奔来。那光点很熟悉,隐隐传来让人心安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光点触碰到她灵魂的刹那,竟与她的灵魂融为了一体,一阵刺眼的金光绽出,将她笼罩其中。在金光的包裹之中,锥心刺骨的疼痛渐渐远去,四周一片舒心的暖意。她似乎看见,那金光,在修补她被三味真火灼烧过后,变得残损的灵魂。可惜她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继续看下去,司徒清躺在金光之中,缓缓合上了双目。………意识恢复的瞬间,风然然好似仍然被三味真火灼烧之痛包裹着。“啊——”她抱紧了双臂,几乎是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她摸向喉咙,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冰冷的海水,风然然喘着粗气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她用力握了握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避水珠仍未失效,透明的薄膜环绕在她周身。在司徒瑛记忆之中度过的十几年,现世之中,似乎不过只是短短一瞬。缓了片刻后,缠绕周身的疼痛感渐渐褪去,可神智却始终清醒不过来。切身度过的那十几年,是假的吗?“司徒清”这个人,是只存在于司徒瑛记忆之中的吗?还是说…她真的就是司徒清呢?可是,司徒清已经以身祭了雪冥玉,连魂魄都融了,她又怎么可能会是司徒清呢?风然然甩了甩发昏的脑袋,想要控制住脑中思绪,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