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贤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风然然却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我真的没有多想,魏掌门不必如此。”
“是啊,还是别揪着发生过的事情说个不停了,说点眼下该说的事情吧。”
沈清霁接了话茬,“我有个问题想问,不知魏掌门可愿意一听?”
魏贤:“沈公子但说无妨。”
沈清霁丝毫没有拐弯抹角,直白道:“今日那位魏贺新魏公子,我观其修为强盛,气势过人,修行年头当在十五年以上,为何七年前来天神殿时,从未见过他,他是何来头?”
魏贤怔了一下,“沈公子莫非怀疑贺新…”他顿了顿,摇头笑道:“贺新绝不可能与妖修有所勾结。”
“哦?”
沈清霁挑眉,“魏掌门如此信任他?”
“不瞒二位,贺新其实是个苦命人,他是我…爹秘密收养的义子。”
提到魏怀仁,魏贤有些迟疑地看了沈清霁一眼,见后者神色如常,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说下去:“本来收个义子不算什么需要秘密进行的事情,但是我爹他收养贺新,乃是因为同…妖修打交道时,他不方便时时到场,因而专门收养了这么一个义子。”
沈清霁看着他,一副听得很认真的模样。风然然问道:“也就是说,魏贺新公子,自小便与妖修打交道?”
“正是。”
魏贤点点头,“风姑娘也该知道,司徒瑛手底下的妖修,皆是以邪法修炼,脾气性格古怪暴躁者居多,贺新他名义上是我爹的义子,实则根本不受重视,那些年里,他过得就是刀刃舔血的日子,在妖修手里吃了许多苦头,多少次险些丧命。”
“后来我爹逝世,我清点他的遗物时,才意外发现贺新的存在。”
魏贤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些年来若没有贺新在背后默默支持,恐怕天神殿早已没落了。”
风然然又问:“那魏掌门找到他以后,就没想过从他口中打探司徒瑛的下落?”
“怎么没想过?”
魏贤苦笑,“可司徒瑛狡猾,很少亲自露面,大大小小的行宫更是建了无数,根本无从探起,而且…”他微皱着眉头,目光极快地从风然然和沈清霁脸上扫过,止住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需要再多说,从他为难的神情上,风然然已经懂了。司徒瑛之所以会暗中护着天神殿,誓要让天神殿稳坐修真界霸主的地位,皆是因为百年前的执念。他希望有朝一日,“司徒清”回来,他可以让她看到天神殿的盛况。可是在极南之地外,在他心目中就是“司徒清”的风然然,明里暗里表现出对天神殿的诸多不喜。这样的反应大概与他想象之中大相径庭,他感到震惊,又不可置信。百年的执念,甚至都被冲淡了几分。极南之地被封之后不久,沈清霁养好了伤势,开始不断扩张势力,初初与他作对,更是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连带着对天神殿的照顾也不如往昔了。即使魏怀仁想要去联系他巴结他,他也不敢轻易现身。因此,魏贺新不清楚司徒瑛的下落,实在再正常不过。只是还有一点,令风然然有些想不通,便问道:“魏掌门,我还有一事不解,司徒瑛经常用一种黑色的蛊虫控制他人,魏贺新公子从前与他手下的妖修接触颇多,难道就没有被种下蛊虫?”
魏贤肯定道:“是有的。”
风然然并不相信,委婉道:“被种下蛊虫一事,可是他自己说的?”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言外之意便是,魏贺新有可能是为了否认暗中与司徒瑛勾结的可能性,在撒谎。不成想,魏贤却摇了摇头,“不是他说的,是我亲眼所见。”
“亲眼所见?”
风然然一愣,“司徒瑛的蛊虫一经入体,不到下令发作之时绝不会有任何反应,而一旦令其发作,被种下蛊虫之人必死无疑,魏掌门如何能亲眼见得?”
魏贤道:“贺新对妖修恨之入骨,自不再屈居暗处,而是光明正大地作为天神殿中人四处活动后,他最经常做的事情,便是查探妖修动向,剿灭妖修。”
他看了沈清霁一眼,有些迟疑地停顿下来。沈清霁作了个“请”的手势,“魏掌门接着说,不必顾虑我。”
“最开始的一年里,他几乎每个月都能带人捣毁一座妖修建立的地下行宫,杀了无数司徒瑛手下的妖修。”
他清了清嗓子,“当然了,过程当中,可能也对沈公子手下的妖修有过误伤…”沈清霁嘴角抽了抽。魏贤满脸尴尬道:“思来想去,我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对沈公子道个歉的,我…”风然然适时打断道:“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魏掌门还是继续说魏贺新公子身上蛊虫的事情吧。”
“好。”
魏贤点点头,将扯远了的话题重新接回来:“四处杀妖修的日子过了近一年半,司徒瑛许是实在忍受不了自己手下的妖修频频被杀,打算对贺新下手了。”
说到此处,他深吸一口气,神色黯然,似乎对当时发生过的事情仍心有余悸。没有人催促,他稍缓了片刻,方继续道:“那日,贺新剿灭了一伙十余人的妖修,刚刚赶回宗门不久,体内的蛊虫便措不及防地发作了。”
魏贤闭上眼睛,甚至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景象。那一日,魏贺新回来时,他正在书房处理门中的事务。一名随同的弟子突然急匆匆闯入书房,抖着声音称魏贺新出了事。魏贤吓了一跳,当即扔下看到半途的信件,赶去查看。魏贺新半跪在天神山门口,浑身不受控制地痉挛着,面色紫黑交错,瞳孔里头是密密麻麻的血丝,隐隐快要流出血泪,模样颇有些骇人。神情向来冷硬的他,彻底失了往日的沉静自持,嘴角不自然的抽动着,狠狠咬着牙关,黑色的血迹仍顺着闭合不严的唇角汩汩流出,满脸都是强忍疼痛的戾气。魏贤匆匆跑过去,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他却死死抓着山门口的石柱,使力使得指甲都掀翻起来仍不肯撒手,像是担心一松手,就会被难言的疼痛击溃一般。看着这样的一幕,魏贤当时真的以为,他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