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魏贤寝殿外的,还是田浩峰和董建阳。这两名弟子颇得魏贤信任,不久前刚在房中受过暗算,近段时日,他暂时免了原先的抽签,每日都命这两人守着。眼下时辰尚早,风然然过去时,田浩峰还在打呵欠。眯缝成一条线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倏地睁大,嘴巴也维持着大张的状态停住了。风然然一心惦记着赶紧进去,根本没怎么注意他的反应,只问董建阳道:“魏掌门可在房中?”
董建阳看了她一眼,立刻别开视线。出于礼节,他不好直接转过脸去,于是,便形成了一副,脸面对着她,视线却躲躲闪闪的别扭状态。风然然茫然道:“董公子,你这是…”“咳咳…风姑娘。”
董建阳打断了她,“掌门还在房里,要我帮你通传一声吗?”
风然然暂时将他怪异的表现抛诸脑后,忙道:“有劳董公子。”
董建阳转过身,火烧屁股似的奔进了院子。他走了,院门口就只剩下田浩峰一人。这时候沈清霁也跟了上来,站在风然然身侧,瞥了田浩峰一眼,挑眉提醒道:“田小兄弟,你的嘴,不酸吗?”
说罢,不等田浩峰回应,他便伸出手,一把拖住对方的下巴,硬生生合上了大张的嘴。嘴长得太久,冷不丁被毫不客气地推上,脸侧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咯噔”声。田浩峰痛呼一声,一把捂住下颚,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董建阳出来时,看到自家师弟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扶住,关切道:“田师弟,你怎么了?没事吧?”
田浩峰捂着嘴,含含糊糊道:“乌…乌妹嘶…”董建阳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沈清霁道:“沈公子,风姑娘,掌门请你们进去。”
虽然称呼上是叫了两个人,但实际上,他的目光由始至终都是定在沈清霁脸上的,甚至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风然然。董建阳在礼节问题上还算周到,从来不会有这样失礼的时候。风然然觉得有些古怪,进院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结果恰好与对方看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而且,不止董建阳在看她,就连田浩峰也捂着下巴,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不过,在她回头的瞬间,两人不约而同地齐齐转开了视线。他们已经跨进了院门,两人都破天荒地没有要跟进来,而是留在了院门口,甚至还关上了院门。风然然一边往魏贤住的房间走,一边在脑中细细回忆着方才田浩峰和董建阳看到她时的反应。不止他们两个,她还想起了沈清霁刚见到她时候的样子。他们的眼神,似乎只能用不敢置信,或者说是不忍直视来形容。回忆到这里,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她站定在原地,喃喃自语道:“我的脸,是不是很奇怪…”沈清霁也跟着站定在她跟前,挑眉不语。风然然看了他一眼。这厮微微抿着唇,眼睛里满是戏谑,明显是在憋笑。风然然:“……”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嘴唇,忍不住问:“真有这么奇怪?”
沈清霁顺手托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托起来,左右转着打量了一番,一本正经地沉吟了片刻,叹道:“小师妹选的胭脂,的确别致得很。”
言外之意就是没人会涂这个颜色咯!风然然气结,一把挥开他的手。沈清霁哈哈大笑几声,话锋一转:“不过,小师妹如果就喜欢这个颜色,大可以天天涂,何必要在意别人如何看!”
风然然:“…赶紧去向魏贤辞行,顺道借点水把胭脂洗掉。”
“何必这么麻烦?”
沈清霁扳过她的脸。风然然不懂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买的时候被摊主骗的很惨,给她挑的胭脂不仅颜色古怪,质量还奇差,涂上去根本没法与皮肤贴合。那点粉色像是无法与水交融的油,违和而又扎眼的浮在脸侧和嘴唇上。沈清霁用四根手指托住风然然的下巴,拇指则抬起,靠近脸侧时,指腹轻轻一抹,颜色瞬间掉了大半。拇指的指腹上头,微微带上了一点粉。两人距离极近,风然然甚至能在他清亮的黑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呼吸间还有几丝热气扑过来。她有些别扭地扭过头挣了挣。“别动。”
沈清霁托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一收,顺利把她刚刚转了一点的头重新固定住,“这里还有。”
温热的指腹滑过唇角,整个嘴唇都发起麻来。风然然终于忍不住,一把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故作镇定道:“这回好了,都擦干净了吧。”
她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热意,这份热意如同被风吹过的火苗,从脸侧烧到唇边,再一路烧上临近的耳朵和脖颈。她的脸一定是红了。为防被沈清霁发现,她急匆匆转过身,想要往魏贤房门口奔。还没等跨出一步,便被一把拉住。“着什么急。”
沈清霁对着她晃了晃沾满胭脂的指腹,“你的脸解决好了,我的手可还没解决完呢,过河拆桥也不是这样吧?”
风然然默了默,翻出一条帕子递给他。沈清霁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腹。他动作奇慢,风然然忍了又忍,仍是没忍住,指着魏贤的房门道:“你慢慢擦,我先去找…”“小师妹。”
沈清霁打断她,“其实,你心里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听上去应当是个问句,语气却没有半点疑问。他始终低着头,神态随意,仿佛只是在擦手的间隙里闲谈一句而已。风然然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热意更甚了,这回不止是脖颈和耳朵,已经烧尽了脑子里。“胡说八道!”
丢下这一句,她便转过身,急匆匆跑到魏贤房门口。情急之下她连门都没顾得上敲,等到沈清霁抬起头去看的时候,她已经推开一条门缝,呲溜一下钻了进去,只留下略显仓皇的关门声。沈清霁将那块沾上了胭脂的手帕揣进怀里仔细收好,这才慢悠悠朝那扇紧闭的房门走去。他低着头,黑眸浓深如潭,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