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获救了。杨桓安排白马寺的人将陈瑾送回了长宁侯府。此时叶芙蓉也不过才回来小半日的功夫,昨日地动,他们不敢妄动,在山上挨了一夜。今天清晨才逐步下山。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在关键时刻拿陈瑾当垫背的事情,总归,一个死人也是说不出什么的。喝了安神汤,她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宋氏几人打量她无大碍,去了外屋。宋氏恨恨的骂道:“这个扫把星,若不是她要去什么白马寺,哪里会连累我们芙蓉。”
顿了一下,倒是又喜气洋洋的笑了起来,说道:“不过这死丫头死了才是最好,一了百了。我就说老天爷从来不会亏待我,现在这丫头死了,我倒是舒心了。”
叶文谊平静道:“娘也莫要太过乐观,昨日郊外白马寺虽有地动,但却也并不严重。贸然揣测她死了,我觉得为时尚早。”
他总觉得叶芙蕖那个丫头命大,未见得就能真的命丧黄泉。过早的放宽心,很不妥。“大哥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地动的时候滑下山还不死,难道她有九条命不成?”
叶芙月也是高兴,她道:“娘,我要打一对新耳环庆祝一下。”
似乎又想到什么,她拍着头道:“不不,我要她的那些首饰。她死了,那些东西就是我们的了吧?我看她先前总是带着耀武扬威,以为自己有好东西就很了不起么?现在我看她还有没有命戴。没那么大的福运,就别担着那些美事儿!”
说到这里,她竟是有些高兴的忍不住了,立时起身:“不行,我现在就去。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叶文谊微微蹙眉,斥责道:“一个女孩子家,这像什么话?这话说出去能听吗?凡事自有长辈,你过去作甚?就不怕别人戳着你的脊梁骨骂你是个又蠢又贪得无厌的?将来如何找个好人家?”
芙月被叶文谊一同训斥,很不服气的想要辩驳。宋氏是最听儿子话的,一巴掌就拍在了芙月的背上,道:“你哥哥说的对,你这是胡言乱语什么?这里哪里由得了你说这个?你近来事情多,千万不要再招惹麻烦。”
楚家那边的事儿还没全然平息呢!昨日那边的饮茶会,都未曾邀请她!芙月心里委屈,愤愤道:“娘就听哥哥的话,都不考虑我的心情。”
她哼道:“我就知道……”一句话未曾说完,就看宋氏身边的嬷嬷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她气喘吁吁,说道:“太太,不好了!”
她脸色难看,宋氏一看,心里咯噔一下,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果然,她道:“大小姐回来了!”
此言一出,宋氏一个踉跄,竟是险些摔了。她道:“你说什么?”
她神情急切,说道:“你再给我说一遍,谁回来了?”
那嬷嬷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是大小姐,白马寺送她回来的。说是上天垂怜,在山下找到了大小姐呢!”
宋氏攥紧了拳头,愤恨道:“这小贱人倒是命大!”
叶文谊倒是不算吃惊,昨日清晨的地动本来就不大,他立刻道:“娘,您快去前厅看看吧。毕竟您现在也是她的母亲。”
宋氏咬牙切齿:“看!我自然要看,若不是她要去什么白马寺,哪里会牵扯我的女儿遭罪?我倒是要过去问问她,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扫把星。”
宋氏迅速出门,芙月一看,立马跟上。这样的时候是少不了她的,她必然要给叶芙蕖那小贱人好看的。此时一干人等都在老夫人的院子。陈瑾衣衫有些破败,但是倒是神色倒是不错,很是清冷,只略有憔悴而已。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嘴唇不断的颤抖,她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这孩子的命也太苦了,怎么出门一趟就遇到这样的事儿了。祖母听说你落了崖,心里难受的不行,险些昏厥过去。若不是他们拦着,必然要去找你的。”
陈瑾浅浅的笑,柔声:“您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儿么?您不用担心的。”
她回头看向了寺庙里送她回来的几位大和尚,说道:“白马寺是佛门圣地,自有佛祖庇护。既然是有佛祖庇护,又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倒是我给几位大师添了麻烦,又要他们寻我,又要他们送我回来。倒是耽误了白马寺的修葺。”
叶德召一直立在一旁,这个时候倒是突然开口,他道:“白马寺修葺一事,定让我等出一分力,聊表心意。”
老夫人颔首认可,她道:“是的是的,如此正好。”
叶德召微笑:“那我们叶府捐一百两白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多谢叶施主仁慈。”
为首的大和尚双手合十,鞠了个躬。其他几位随行之人立刻效仿。“叶芙蕖,你这个扫把星,你还有脸回来。”
一进院子,叶芙月咋咋呼呼的叫了出来。来的路上,宋氏叮咛芙月打头阵,毕竟老夫人是十分不待见她的。若是她来做,怕是还不等有什么结果,老夫人倒是会呛了她。可是芙月到底是个孩子,关心自己的亲姐姐,心里难受有些失常又算不得什么。陈瑾一转头就看到宋氏母女进门,叶芙蓉倒是不在他们身边。芙月恶狠狠的盯着陈瑾,而她一旁的宋氏则是红着眼圈,似乎也格外难受的样子。若不知道,还以为叶芙蓉不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陈瑾嘲弄的扬了扬嘴角,就叶芙蓉恩将仇报的那个劲儿,她哪里会活的不好?陈瑾并不理会叶芙月,她还犯不上理一条疯狗。而且,叶芙蓉她说的清楚么?想到这里,她垂垂首,根本不搭腔。如此这般,惹得芙月越发的恼火,她道:“好端端的你要去白马寺,结果牵连了我姐姐。她受了惊,回来之后一直哭呢!还说不能救回你,心里难受!结果你呢!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宋氏并不拘着女儿,心里得意的不行。果然芙月是她教导出来的好女儿,火力全开,也是好样的。陈瑾浅浅的笑,问道:“那我不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依着芙月妹妹的话,我该去死?”
“大姐儿,你这是怎么说话的。芙月、芙月虽然有些冲动,但是真的是心疼芙蓉啊!”
宋氏掉眼泪,她本就是江南女子温婉的长相,如此哭泣,让人多了几分怜惜。“心疼芙蓉妹妹,就得来骂我?”
陈瑾眸光深邃,浅笑一下道:“倒是不知哪里来的道理。”
叶德召立刻:“芙蕖,你如何和你母亲与妹妹说话!你的教养呢!”
他蹙眉,十分不快。陈瑾并不怕,她轻声:“父亲,就因为我不是自小养在您身边,您就要偏心成这样么?”
叶德召未曾想她敢当着外人的面顶嘴,立刻怒道:“本就是你要出门才有这些是非,现在他们抱怨几句又如何?芙蓉确实是受了惊。难道不该埋怨你?”
他恨恨道:“倒是反了你了!现在我看这家是不是容不下你了?你不要以为你姨母护着你,你就能上天。这个家里有我在的一天,你别想给我兴风作浪。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陈瑾看叶德召满眼的恨意几乎掩饰不住,眸光微动。不知为何,这架势不像是对亲生女儿,倒像是对恨极了的仇人。她垂首,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一步、两步、三步……“等一下!”
为首的大和尚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叶施主。”
叶德召顺了一下气,微笑:“大师不会想管我长宁侯府的家事吧?”
他的话音隐隐有些威胁。大和尚不为所动,他道:“长宁侯府之事,叶侯爷如何教导女儿,我等方外之人自然不管。只是有一事,贫僧倒是该为叶小姐说一句话。”
陈瑾站在门口,没动。她已然料到白马寺大师必然不会眼看她受罚。大和尚此言一出,陈瑾又是这般沉稳,叶德召眼皮一跳,突然觉得似乎不好。果然,大和尚道:“地动为难,叶芙蓉小姐摔倒,正是我面前这位叶大小姐出手相助。”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继续说道:“只是危难之中,人性总归脆弱。叶大小姐虽然救了叶芙蓉小姐,但是叶芙蓉小姐却推了叶大小姐自己逃走。正是因此,叶大小姐才滚下山崖。”
此言一出,现场静的一根针掉下都能听见。“你胡说!我们家芙蓉不是这样的人!”
宋氏尖叫出声。若是旁的事儿她还能绷得住,但是这个时候关系到芙蓉的名声,这与小打小闹的毛病不同。这话要是传了出去,他们家芙蓉就完了!“你这和尚收了叶芙蕖多少好处,竟是这样诋毁我们家芙蓉,我们家芙蓉当真是个命苦的姑娘,好端端的陪着姐姐去白马寺。竟是遭遇了这么多悲哀的事情!她当真是可怜!你们如此未免太过分了。”
宋氏来到叶德召身边,伏在他的肩上,嘤嘤哭泣,“老爷,您可要为芙蓉做主啊……”大和尚淡定:“出家人不打诳语,当时庙中还有其他香客,也不是没人看见,侯爷尽可以出去查问。”
他又道:“至于您捐赠的香油钱,我想,我们白马寺是没有什么立场收了。我等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