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楚翌指了指闲沣院的黑漆大门,它依旧严丝合缝地关闭着——“上闩了吗?”
黑莲怔了怔,显然,她刚才并没有试图去打开那扇门。听到楚翌问话,她咬了咬嘴唇,以“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英勇神色,向着闲沣院门口走去。黑莲推了推门,楚翌看到她的手都在颤抖。门纹丝不动。应该是在里面插着门闩。只是——这难不倒在江湖闯荡惯了的黑莲。她不知从哪里搞来个片状东西,插进门缝中拨弄了几下,将门闩拨开了。楚翌能体会黑莲在这过程中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大概就像不会水的人乘一块木板在惊涛骇浪中前行那样的濒死体验吧!门推开的一刹那,楚翌看到黑莲身体抑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她哑然一笑,否定地摇了摇头。看来,恐惧真的就来自于心魔。或许是出于职业本能,黑莲捧着酒,还是准备走在前面,以身体阻挡随时可能扑过来的鬼魅,为主子留出亡命奔逃的余地。“靠后!”
楚翌吩咐一声。她不忍心再让这朵可怜的黑莲受精神折磨了。“你跟在我后面走就行了。”
过了照壁,楚翌看到庭院很宽敞,两边种植着高大的树木,高处的枝梢探出墙头,就是昨日她在墙外看到的情形了。院子中间,却不像寻常院落那样,在中间修建一条甬道。而是——找不到下脚的路径。满院都种植着花木,看上去似无特别之处,可是花木种类和花间空隙回环往复,乱中有序,似有某种章法。楚翌寻找了一个稍大些的间隙,抬腿就往前走。谁知脚刚一踏上去,身体突然被什么一拽,在空中翻转一下,倒在一个不太坚硬的物体上。几乎与此同时,数道寒光闪过,只听“噗噗噗噗”几声,几把薄如纸的锋利弯刀插入地面。然后,庭院又恢复了沉寂。楚翌这才明白:自己踩到机关了,而且险些被暗器所伤。是黑莲眼疾手快将她拉开,避过了伤害。她现在正伏在黑莲背上。看来只胆大不行,还必须有绝技在身。楚翌对这古代的阵法、武功方面无甚钻研,远不及黑莲。黑莲勇救胆大妄为的主子,自己心里似乎也有了些底气。大概是发现手无缚鸡之力的笨蛋主子都不怕,比她本事强多了的自己不应该胆怯吧。黑莲冲楚翌点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于是黑莲仔细查看了花丛阵势,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带路。走出一段路确认安全,就朝楚翌招招手,再往前探路。就这样,楚翌跟着黑莲出了花丛,来到一堵长长的矮墙前面。从矮墙左边绕过去,应该就能看到后面的楼阁了。黑莲看看楚翌,胆怯重新挂到了脸上。她似乎判断出:那个可怕的厉鬼就隐藏在矮墙那边的某个角落,或者楼阁里面。“跟在我后面!”
楚翌不屑地笑笑,朝着矮墙左边走过去。快走近时,楚翌忽然觉得脊背发凉,拂过耳畔的风,似乎也带着阴森潮湿之气,给人一种诡异可怕的暗示。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难道能灰溜溜地被吓回去不成?!她——脸往哪儿搁呢?楚翌壮了壮胆子,转过了矮墙。这里,跟前院的情形是截然不同。四周围墙壁上都爬满了绿色的攀援植物,还延伸到院中间的宽敞花厅上方。花厅上缠绕的植物严密地阻隔了阳光,并侵袭厅下的石桌石凳,以至于桌面凳面上,到处都满覆着厚厚的绿叶。楚翌在繁华的都市中,很稀罕这些绿色养眼的植物的。可到这里她才发现,过于繁茂的绿植,给你的却是森严的压抑甚至恐怖之感。如她在墙外远望所见,庭院后面的二层小楼,大部分被藤蔓植物遮覆,只露出的房门,显示着这遍身绿色的怪物其实是个建筑。楼梯完全就被淹没在绿色的海洋里了。楚翌也是借助于常识,推断出楼梯位置,进而搜索到绿梯的。楚翌于是往楼梯那里走去……“喵呜——”貌似猫叫声响起,楚翌猛地一阵心悸。她捂胸平复情绪,心想:“黑猫——是鬼堡的标配吧!太渗人了,难怪中外都拿它做恐怖物!”
楚翌抬起头寻找那只黑猫。黑乎乎一缕一缕长长的往下垂着,是女人的黑发!脸被乱发遮着,只隐隐露出惨白的皮肤,血红的眼睛……“啊——”楚翌惊叫一声,拔腿就往外跑。黑莲亦转身做逃跑状,但看见恶鬼眼看追上主子,黑莲以身殉主的职业道德战胜了求生意识。黑莲义无反顾地让过逃亡的楚翌,腿软了一下险些瘫倒,但还是硬着头皮冲了过来,出掌向恶鬼劈去。一人一鬼打斗在一起,当然是——人打不过鬼了!逃到矮墙边、转角就能看到生的曙光的楚翌,回头发现黑莲已经被恶鬼打倒在地,恶鬼伸出长长的手爪,一如电视上演的那样,向黑莲的脖子扼去……“住手!”
楚翌也不是不讲道义之人,眼看黑莲被自己连累,她高喝一声,又迅疾地往回跑,一面暗暗从袖中取出了药丸。那女鬼刚抬起头察看,楚翌的药丸劈头盖脸砸在她脸上,白药粉四溅开来。女鬼伸出枯瘦的指爪,往脸上摸了些白粉下来,放在鼻前嗅了嗅,惊异地睁大了血红的眼睛:“这药粉,你哪里来的?!”
沙哑低沉的嗓音,如同从地底下发出来的,“老巫行走江湖数十年,还从没见过这种奇特配方!效果不错,可惜对老巫无用。”
她自称老巫,就是说——她是有些邪术的人,不是女鬼?楚翌刚才都想颠覆无神论了。现在恢复理智,才暗骂自己一声:蠢货,世上哪里有鬼?!这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晚辈楚翌有礼了,”楚翌对女巫一抱拳,“这药粉是晚辈自己配置的。想必前辈精通药理?”
“嗤!楚夫人未免孤陋寡闻。”
女巫不屑地冷笑一声,“天下,谁不知道我——南奎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