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选择隐瞒的人是她自己。但她也不想承受他无端的猜忌和指责。心灰意冷之下,所以才破罐破摔地说辞职。没想到一直要求她辞职的商砚深却第一时间反对了她。宋莺时原本一直扭着脖子不看他,此时也转过了头,定定地看着他。商砚深问她,“你这时候辞职,你知道大家会怎么议论你?”
宋莺时当然知道。但她最大的委屈来自于面前的这个人,她的丈夫。连商砚深都不体贴安慰,其他那些无关人士的误会猜疑,对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宋莺时无所谓一笑,“这有什么?大不了就被人说我做贼心虚,肯定跟薄旷有一腿!你不也是这样想的么?我连你都说服不了,哪里管得了别人怎么看我。他们爱怎么议论就怎么议论。”
商砚深面目深冷,甚至眉宇间的讽刺带着几分刻骨。“你以为只是这样?未免太天真。”
“以薄旷的影响力,这段桃色传闻足以让所有人看你时都戴上有色眼镜。你宋莺时长了张漂亮脸蛋,就是最容易滋生黄谣的温床。流言愈演愈烈,没人会在意你宋莺时本质多么清高纯洁,甚至连薄旷跟你的‘一夜风流’都不再会是重点——只要把一个漂亮女人传成人尽可夫的荡妇,今后任何一个男人都碰瓷你,懂么?”
“再臭名昭著的男人、荒谬下流的故事,安到你身上,都不会再有人质疑。”
商砚深的语气没有起伏,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但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却让他这番毛骨悚然的话变得格外有说服力。宋莺时面色苍白,只剩下一双黑澄澄的眼睛看着商砚深。红唇微颤,像是要说话,也像是被吓住了。她目光里有几分了然的悲哀。因为她似乎了解,商砚深说的是对的。美丽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它能吸引来艳羡与赞美,也会吸引来阴暗和嫉妒。有些人见不得人好,巴不得把最美丽的东西打碎给人看。而从众的人也会觉得,那些漂亮女人身上,总是容易背上风流轶事。宋莺时在读大学的时候,曾经亲眼目睹过一个漂亮女孩被流言毁掉的事故。那个漂亮女孩家境贫寒,却努力上进,靠着给富贵人家做家教赚取学费。偶然一次,好心的雇主接送了她一次,就被人拍下了女孩上豪车的照片,发到学校论坛上,还杜撰了女孩被富人包养的故事。在蜂拥而来的吃瓜群众面前,女孩的解释是那么苍白微弱。后来,嫉妒的室友,追求未果的学长,全都站出来“爆黑料”“造黄谣”,最后闹得女孩爬上天台……虽然没有死,却摔得半身不遂,美好的生命从此沦落到与轮椅相伴。宋莺时在商砚深的这一番话过后,彷佛感受到了那种从高处坠落的剧痛,好一会儿才说话。“也许你说的都是对的,但薄旷牵扯其中,他会把背后的肇事者揪出来,也会肃清流言,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商砚深轻飘飘道:“他不会。”
宋莺时:“……”见她一脸不信,商砚深道:“他巴不得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
“不可能!”
“不信?”
商砚深一撇唇,淡嘲开口,“他跟你传桃色新闻,既可以跟你密切勾连,又能背后给我插刀——你猜等我跟你的关系公开以后,别人是笑他还是笑我。”
宋莺时皱起眉头。她跟商砚深的关系除了那少数几个知情人,在公众面前依然是保密状态。隐婚近三年,宋莺时第一次庆幸这个决定。她不敢想象,如果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商太太,那段视频流露出来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商家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丑闻存在。商砚深又会被圈子里的人耻笑成什么样!“商砚深,我……”她面上渐渐浮起的后怕和惭愧,都落到商砚深眼里。他一挑眉,“现在知道知道怕了?”
宋莺时低声道:“对不起。”
尽管这件事并不是她的错,但如果商砚深真的被牵连其中,那只是因为他是她的丈夫。她有推脱不了的责任。商砚深:“真的想明白了?”
宋莺时抿唇眨眼。商砚深对于她示弱并不买账,“不。你如果真的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三天前事发的时候就该第一时间通知我。”
宋莺时嗫喏,“那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跟薄旷都被卷入其中,所以我认为我们利益相关,他一定会尽全力解决好这个问题。”
宋莺时到现在也不怀疑这一点。但同时她也要承认,这类桃色绯闻中,男方与女方本就是不公平的。女方会承受更多的舆论压力,而对于男人来说,有人甚至只会当成一桩“风流韵事”。“我跟你,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而你却在事发的第一时间,把我拉黑了。”
商砚深一锤定音,宋莺时再也说不出话来。她真的错了么?车子一路行驶,开到了商家在镁国的别墅。宋莺时在进门之前换了副面貌,不想愁眉苦脸地出现在何歆面前,惹她担心。而商砚深在何歆的事上,一贯和她有默契。他深深地看了宋莺时一眼,两人挽着手一起先去看了何歆。何歆看起来状态还可以。她的手术时间是三天后,这几天有专门的医疗团队给她调整身体状态。何歆一看到宋莺时,就笑了起来,“莺时,你到了!这一路还顺利吧?”
何歆面色日常,关于宋莺时为什么三天前错过他们的航班,她一句也没问。宋莺时感念她的体贴,在看到何歆瘦削的手腕时,心里一阵发疼,连忙走过去握住何歆抬起的手。她主动解释道:“妈,我都顺利。之前公司里出了点意外,我才对你失约了,对不起。”
何歆“嗐”了一声,摆摆手,“道什么歉啊傻孩子!要我说啊,你们年轻人事情多,压根就不用专程陪我飞这一趟。”
宋莺时:“不,这是我们做子女应该做的。”
何歆拍拍她的手,“你听我说。”
“本来我是真的不愿意给你们添麻烦。但是嘛,我又一想,也对,你跟砚深这两三年里都没正经地出来度过假,趁着这个机会,一块儿出来玩一玩也好。”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商砚深一眼。何歆还没说什么,商砚深先淡淡开口打断,“妈,莺时刚下飞机,让她去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