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他笑。她心里想起自己跟宋莺时私下里评价他的那些话。那股违和感更甚，也越发不安起来。她抬高了声音，“你有药就拿出来，我们要吃！你又不是医生，凭什么说你有经验！”
“等下你就知道了。”
乔雷尔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但他这句用的是英文里表达类似含义的俚语，华初筠没有听明白。她越发焦躁，本来想追问，却被宋莺时暗自拉了拉袖子，阻止她说下去。宋莺时像是无力一样，往华初筠肩上靠了靠，而后飞快地说了一句，“别惹怒他。”
微不可查的声音，但华初筠跟她培养出了默契，竟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乔雷尔是好人，现在他留下来关照他们，华初筠不应该对人家恶言恶语。而他如果是坏人……那就更不能惹怒他，也不能让他发现她们的防备。“行，那咱们就走吧。”
华初筠抬了抬下巴，示意乔雷尔走在前面给她俩开路。“不用我扶吗？”
乔雷尔彬彬有礼地问她，“这位宋莺时小姐看起来很虚弱。”
宋莺时倏地抬头，看向他。在苍白的肤色映衬下，那双黑眼珠越发黑得发沉。华初筠还没说什么，宋莺时自己张口拒绝了，“不用。”
嗓子很哑，但她还是发出了声音。乔雷尔又笑了笑，点头率先走了出去。宋莺时在乔雷尔转身后，才慢慢转身看向华初筠。华初筠正在默默地跟自己身体的不适对抗，没察觉到两人刚刚的暗潮汹涌。但此时此刻宋莺时看着她的眼神透露出绝望的气息，让华初筠一瞬间后背发凉。“你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很不舒服吗？”
华初筠压着嗓子，急道。宋莺时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绝望，“初筠，待会儿找机会，你先跑。”
华初筠：“？”
“这人可能是冲我来的。”
宋莺时从刚才那句话开始，用的就是海城市方言。乔雷尔能听懂中文，她只能赌一个他不是海城人。华初筠心惊肉跳，不明白宋莺时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他叫我宋莺时。”
宋莺时哑着嗓子，勉力说道。华初筠瞬间就明白了！她们出来，周围全都是外国同事，就算是自我介绍，也没人说自己的中文名。连同事都不知道她们的全名，乔雷尔是怎么知道的！华初筠惊吓过度，眼底一下子涌上了惊惧的眼泪。但她很快就忍了下去。因为前面的乔雷尔走出几步，没看到她们跟上来，已经回过身来了！“走！”
两人很有默契地朝乔雷尔走去。乔雷尔见状，便又轻巧地转身，又往前走去。“你还能走吗？”
华初筠也用方言低声问她。宋莺时的右手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得血肉模糊，不然压根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她没有让华初筠担心，点定投，“我好点了，别担心。”
华初筠听到她好了点，稍稍放心了点，但她自己的气却喘得很重，“看来你缓过来了。呼、呼、呼……我现在比刚才症状好像加重了……希望我过会儿也能好一点。”
宋莺时心脏一沉。华初筠也不舒服了？怎么回事，十几个人里面，偏偏就她们两个莫名其妙这样了？要说是巧合，刚刚乔雷尔在叫出“宋莺时”之前，她还能信。现在却完全不信了。“不能这样下去……我到前面去拖住他，你，给薄旷打个电话……求、求助……”华初筠无力地想拉住她。宋莺时却推开了她，“别犹豫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这、这人……肯定有问题！”
宋莺时现在谁都不敢信，也不敢跟导游求助。这人是导游招来的，万一他们是一伙儿的？宋莺时晃了晃越来越重的脑袋，杵着登山杖，往前走去，将华初筠留在身后。她走每一步，都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迷摔下山去了。看到一丛荆棘时，宋莺时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了过去。“嘶……”麻木的痛觉神经，都感受到了掌心和手指的锐痛。这让快要晕过去的宋莺时又勉强支起几分力气。她甚至想要抓一根带走。既能醒神，等下还能防身。但她也就只是想想。就算现在有一把刀，她也没有扎进乔雷尔身体的力气。——此时此刻，她甚至连把手松开的力气都没有，像是失去了对手指的把控能力，还在紧紧握着荆棘。宋莺时浑身已经分不出是汗还是打湿的露，很重地黏贴在她肌肤表面，微不足道的重量也让她喘不过气。不知道她努力了多久，手还没松开，就有一只温热的大掌伸了过来。宋莺时僵直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而后拽了一把。宋莺时不由自主地朝那人撞去，脚底下砂石滚落，如同她此时此刻肝胆欲裂的心慌。是乔雷尔折返了。“啧，这是怎么了，怎么抓到刺上去了，不疼吗？”
乔雷尔的声音充满着讥讽的戏谑，没有半点关切。他甚至没有看一眼为什么华初筠不在，目光全神盯在宋莺时身上，像毒蛇一样无声又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