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翔回头望了一眼,队尾现在还在后面的山头上,没下来呢。可停下来休息这事,他也做不了主,于是快马回报,跟勤王说了前面的情况,“都是宫里来的太监,打着旗,走不动,在前面叫唤呢,要休息。殿下,如何安排是好?”
勤王赵秉煜策马,快速走了几步,跟上豫王的马车,对着车厢里问道,“二哥,咱们出发到现在也走了这么远的路,下人们有些累了,可要停下来休息休息?”
赵秉煜很是谨慎,连是否停下休息,都要问赵秉南的主意,看上去是他尊重兄长。实则,若是因为路上歇息,耽搁了行程,到时候论罪,也是他豫王怕辛苦不督促仪仗赶路。但若是他不答应,要坚持继续赶路,那便可以在这宫人中间散布,说这豫王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根本不关心底下人的死活。赵秉南正在迟疑着,孟小冬小声提议,“不如休息一下吧,他们大多都是步行,走这么久确实也累了。”
她的声音虽小,但在车外,赵秉煜听得清清楚楚。妇人之仁,倒是成了他的好事。“三弟,劳烦你安排一下,让众人停下来稍作休息再上路。”
赵秉南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赵秉煜立刻吩咐了下去,所有人马原地休息。此处离君山已经不远了,过了两个山头便是一处盆地,君山在这盆地之上,显得格外苍劲,高耸入云,仙山福地似的,远远地便能看见山影轮廓,似重墨浓彩描摹一般,如画卷美景,带着几分不真切。虽然眼睛能看见,但若以目前的速度,估摸着还要再走个半日,才能到山脚下。所有人停下来喝水的喝水,吃干粮的吃干粮,趁着这短暂休息时间,好好透口气。孟小冬带着丫头,到路边的草丛里去方便一下。虽然马车上备的是木桶,但是她不好意思当着赵秉南的面,即使是老夫老妻了,这羞耻心还是放不下。见她执意要去那边林子里解决私事,赵秉南只好嘱咐着,“仔细脚下,小心草里……”生怕自己说明白了,她害怕,他便只说了一半。那两个丫头便折了树枝拿在手上,一路先敲敲打打,若有蛇虫,先惊走,免得伤了自家主子。“够远了吧,主子。”
青衣一回头,一人高的草丛在她们身后很快恢复了原状,把来路都没过了。孟小冬脸颊微烫,不由得怀念起前世里现代的便利生活,不论是到山里还是郊外,走得多远,至少每隔一段,路边都会有公厕,还有洗手的地方。“那……那就在这里吧,你们不用陪着我了。我自个儿可以。”
孟小冬轻声说着。青衣跟紫衣自是知道自家主子这些习惯,沐浴时不用旁人伺候,办私事时也不喜跟前有人。紫衣把自己手里的树枝递给孟小冬,“主子,你拿着,小心身边草里有东西。”
她们俩这才退到旁边。此处罕有人迹,所以野草丛生,背面又是个荒林子,树木枝叶交错,孟小冬匆匆瞥了一眼,然后蹲下身子,仰头时只能看到头顶上一小片天。这里离官道应该还算很近,她只要仔细地听,还能听见那边人们说话的声音。忽然孟小冬发现人声离自己很远,而近处几乎是一片寂静,青衣跟紫衣一点声音都没了。她喉头一干,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赶紧提起裙裾,系好衣带,小心地沿着来时的路,拨开长长的草叶,“紫衣?青衣?”
这两个丫头也太安静了一些,青衣也就算了,紫衣可是嘴不停的,不可能这么半天一句话都不说。她叫了两声都没人应。“紫衣!青衣!”
她提高了声音,但喊出口后,像是被眼前草丛吸收了似的,顿时陷入死寂。孟小冬这时才有些慌了,她赶紧一边拨开草丛,一边向着官道的方向跑去,可脖颈后突然一疼一麻,像是被什么虫子在后脖子上咬了一口似的。她捂住痛处,来不及回头看,就觉得眼前光线越来越暗,身子也越来越沉,整个人便倒了下去。她像是睡了很久,又像是刚倒在那湿冷的青草上,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破落的庙宇中,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神像也之剩下半个身子,到处都是尘土跟蛛网。而自己的手脚都被人捆住,连嘴上都被绑了布条。她左右环顾,看见青衣跟紫衣就躺在不远处,也同自己一般被人绑得结结实实的。这庙门外面像是有人把守,不时还说着话,声音不大,听上去像是几个年轻男子。因为门口有一堆火光,所以让孟小冬以为时辰还早,但她再仔细看时,已经入夜了,是月光从外面漏了进来。她被人抓走,已经至少过了半天,这些人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可以肯定,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一般人看到官家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躲都躲不及,这些人居然能在暗处,劫持家眷,肯定是早有预谋。而且自己这身行头,再怎么瞎眼的也该知道身份不低。该掳劫当朝王妃,他们要的应该不只是一点点钱财。孟小冬试着扭动着身子,向往青衣那边挪一挪,看看能不能叫醒她们。她才动了两下,碰到了一块木板,弄出了些响动。外面的人立刻进来了,他们都是用麻布包住头脸,遮住样子,恶狠狠地喝道,“吵什么!醒来了就给老子安安分分待着,不然割花你的脸!”
孟小冬故意露出怯意,也不敢多看他们一眼似的,低垂着眼睛。她心里倒有些放心了,这些人这副打扮,至少说明,他们暂时不会要了她们的性命。若是都露了脸,不怕人质看到真容,她才真的会有些担心。虽然自己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但是不知道赵秉南那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也不知他是否派人来到处找自己。孟小冬正在想着时,听见门口那几个大汉突然对着一个人影行礼,“大哥!人都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