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冬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跟在边上的绿衣早就不能忍了,“你这老汉!满口胡言!知不知道我家夫人什么身份!乱说话,小心把你……”“绿衣……”孟小冬轻声拦了下来。绿衣常来莲华寺,自然深谙这其中套路,便干脆当着孟小冬的面,就揭穿他的把戏,“主子,你千万别信!他这老汉其心不良,故意以玄学之说唬人,或说人有厄运之兆,或说人有血光之灾,反正就是怎么倒霉怎么说。接下来必然就是再诱人跟他买一个高僧开过光的什么灵符啊,或者玉佛像之类的,这个价格至少十两起步。”
说着,绿衣伸出两只手掌,夸张地比划着。这些可都是她亲身经历,惨痛损失两个月辛苦存下来的赏钱。虽说孟小冬对待她们这些丫头们甚是大方,但那可是十两银子啊,要是她在寻常大户里,至少大半年才能赚到这个数。虽然之前骗自己,不是这老头,但他们肯定都是一路,一丘之貉,想起来绿衣就气。孟小冬见绿衣这般义愤填膺的,也猜到了多少,便劝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知道了。”
而那老头,却是一脸坦然。他若是开口道些自己难处,孟小冬定然会慷慨赠他些银两,帮助他度过难关。但没想到这老者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孟小冬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人为财死,道德沦丧的事情,古往今来从不少见。“小老儿说得句句属实,只是好心提醒一句,夫人不信也就罢了。”
那老头反而一脸遗憾,低头挥舞着手里的扫帚到一边去扫地了,仿佛自己真是平白受了委屈似的。绿衣见他走向别处,才跟孟小冬继续说道,“主子别理这种人,都是黑了心的。”
过了一会儿,惠阳郡主从法殿里出来了,寻着孟小冬,要她陪着自己再去看看那姻缘树。那姻缘树就在寺院对面的一片林子里,相传这树已长了近千年的时间,树干之粗需七八人合抱,才能抱得下。如今这满树都被系上了红绸,以期许一段好姻缘。虽然这树跟莲华寺没什么关系,但因为来莲华寺上香的人多,香客们笃信佛祖,自然也对别的玄乎的事情很容易就轻信了。一些小贩便起了商机,在附近卖些个香囊,木牌之类的,让人写上姓名,再绑到树上。几文钱就能买一份安心,等着收获一段缘分。很多人还是愿意出这个钱的。今日莲华寺有法会,来进香的人特别多,是以这姻缘树下的生意也连带着旺了起来。孟小冬跟惠阳郡主他们沿着被行人们踩出来的一条小路,到了这姻缘树下,果然是热闹。除了卖香囊木牌的,还有一些卖香烛纸钱的,甚至还有人在附近卖水果,蔬菜,倒形成了一个小市集的模样,应有尽有。姻缘树底下不远,就有竖着一个月老像,双手上还缠绕着红绳。“咱们也去拜拜!”
惠阳郡主看着新鲜,什么都想试试看。孟小冬轻笑道,“不是那些未成婚的男女才要去求月老吗?咱们都已经嫁人了,就不赶这热闹,给月老添麻烦了。”
这时,边上有个白发老翁,慈眉善目的,望着她们俩也跟着笑了,“二位夫人是从京里来的吧?”
“正是。”
孟小冬应道。“这月老乃是媒神,专司人间婚姻大事,今生夫妇已承牵合,来世姻缘亦须仰藉神力。还是可以再拜一拜,求得神多,自有神庇佑嘛。”
那老翁缓缓念叨着,“老朽也是从函城过来,专程替长孙求个好姻缘。”
听这老翁解释之后,孟小冬心中有所动,今生来世之说,虽然玄妙,但解作缘分,还是让人容易接受一些的。若下一世还能与赵秉南遇见,还能再续前缘,总归是好事。倒是惠阳郡主却有些迟疑了,“那我还是先看看吧。”
孟小冬转头望着她,没想到她居然会犹豫,不过这种事情,旁人也不好插嘴说什么。惠阳郡主一指远处,“二嫂你去拜吧,我去那边看看!”
她指着的方向,人群围了一圈,似乎在看什么热闹,似有人在卖艺,不时还有锣鼓声传来。孟小冬便小声吩咐自己身边的婢女,“跟上郡主,免得她走远了。”
等安排好了之后,孟小冬便径自朝着月老像方向走去。她望着那石像,似乎经历了不少年月,上面留下的是风雨逐渐侵蚀的痕迹,像这月老的发冠已不如当初那般圆润,似乎缺了一角。而石像前的两个草蒲团倒像是人新编织的,才放上去没多久。不过前面的人才起来,后面马上就有人挤上去。来这里拜的似乎比莲华寺里的人还要更多上一重。孟小冬心里暗笑,她便退到边上,寻了一处便准备跪下来诚心拜一拜。若这世上真有神灵,那祈愿下一辈子,让她再遇到他。她跪在地上,双手合十,闭起眼来,十分虔诚地在心底念着。忽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粗野地从地上扯了起来,拉着她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孟小冬一向是淡定脾气,但这时也不免有些惊慌,眼前的人力气很大,而那背影又有几分熟悉。“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她说话之间,已经被他拉入林间小路里。听到这话,他才回头,冲着她轻轻一笑,“你喊呀!”
刚才她抬眼的一瞬,单是背影,就已经让她认出他来了。虽说他现在不是朝廷通缉犯了,可毕竟还是手染鲜血之人,若暴露了他的身份,也许依然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所以孟小冬犹豫了,在她犹豫的那一刻,孤山低下头来,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孟小冬瞪大了眼睛,用力想要推开他时,却因两人力量悬殊,根本奈何不了他。直到他松了口,她才厌恶地用手背反复擦拭着自己的唇,不止,还用帕子继续擦,仿佛是被什么污脏的东西碰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