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褀说着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脚步一软,身子一斜就坐在了地上。他确实是醉得厉害,要不是在宫宴上被大凉的几个将军轮番地灌酒,也不至于喝这么多。惠阳郡主挽起他的胳膊,扶着他回到屋里去,“这毒日头底下好端端的人也站不得,你都醉成这样,还傻乎乎地晒什么太阳。”
虽是数落,但语气里却满满的关切。赵秉褀这时抬起眼来,看了惠阳郡主一眼,总算是把她认出来了,“惠阳?你怎么来了?”
惠阳郡主苦笑不得,“咱们已经回府了!这里是我家,我怎么不能来?”
她扶着他坐到椅子上,准备去外面看看,让人准备的醒酒汤怎么还不见送来。赵秉褀伸手一把将惠阳郡主拉了回来,嘟囔道,“你别走!”
惠阳郡主被他这股力量牵带着,一下子坐到他怀中,这让她顿时有些害羞,虽然成婚有一些日子了,但他们几时大白天的就这般亲密过。她推着他的胳膊,想要站起身来。赵秉褀却不放手,硬是要把她抱在怀里,“你跟我回去吧,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惠阳郡主白了他一眼,“你真是醉傻了,咱们已经在家里坐着了,还要回哪儿去啊?”
赵秉褀却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轻声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头抵在她的颈弯边上。惠阳郡主这时才莞尔一笑,同样轻声地回道,“真是个傻子。”
宫城里,栖霞殿内,文德帝正趴躺在罗帐之中,瓦莎娜公主坐在榻边,用一双柔荑正不重不轻地帮他捏着背。“皇上,快别那么说,您可一点都不老。我父皇七十多岁的才是真的老,您这筋骨跟一身健壮的体魄,瞧起来跟臣妾的皇兄差不多呢。他呀还不会武功,恐怕力气都不及您。”
瓦莎娜娇声说着,却都是让文德帝听得舒服的话。“你父皇已经七十多岁了?”
文德帝追问道,他接着回忆了一下,似乎确实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当初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太傅就曾经教过,提及那位大凉君主已经在位二十余年了,通过向四周不断发动侵略,来巩固自己的国力,是个极有野心之人。“那你是你父皇六十多岁的时候出生的?”
这才是他关注的重点。瓦莎娜应了一声,“对呀,我还不是最小的,在我底下还有两个弟弟,跟三个妹妹。”
文德帝听得笑出声来,“你父皇还真是精力充沛。”
瓦莎娜听出他有几分羡慕,便柔声说道,“臣妾也想替皇上生孩子。”
文德帝内心一热,翻身坐了起来,大周的女子从小都受礼仪教化,怎么可能在人前说出这般露骨的话,大凉民风彪悍,像是这种夫妻之间的情趣,连瓦莎娜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都轻松说出口,想来在某些方面恐怕会更加奔放。思及此,文德帝不由得心动了,拉起瓦莎娜的手,轻轻笑道,“放心,朕马上就纳你入后宫,封你为妃。”
得此美人入怀,春梦了无痕矣。与此不远的崇德宫里,一个老嬷嬷端着药碗进了内殿,“德妃娘娘,该服药了。”
她连换了两声,德妃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哑着嗓子应道,“你是哪儿来的奴婢,这般不懂事,这么大声做什么?吵得本宫头疼。”
“娘娘,您头疼是因为生着病,可不是奴婢嗓门大。”
那嬷嬷出言讥讽道。虽然德妃在病中,可也察觉到身边的变化,原先伺候的宫女嬷嬷都悄无声息地被带走了,还是徐公公亲自过来交代着,说是皇上不满意这些宫人伺候不周,累得德妃久病不愈,所以狠狠惩罚,将他们撵出宫去了。其中还有跟了德妃二十几年的陪嫁丫头,如今的管事嬷嬷,都被发配出去,不得音讯。现在眼前这秦嬷嬷是在她跟前伺候的,但说话刻薄,态度不恭是常有的事。德妃忍了又忍,却再也忍不下去了,颇为费力地高声道,“本宫吃了这么久的药都不见好,你去太医院让他们换个太医来替本宫重新瞧一瞧。”
“是。”
这嬷嬷倒是答应了。不出一会儿工夫,当真是带了一个面生的太医过来。那太医进来之后,先隔着屏风,对德妃行了礼,才开口道,“微臣是新来的太医宋保仁,既然德妃娘娘不满意前面那位,从今日起,您的病就由微臣来看顾。”
“行了,别废话了,原先那太医开的药,本宫也吃了有一段日子了,可身子依旧觉得很乏,每日睁开眼便想再睡过去似的,总是昏昏沉沉的……”德妃想细说自己的症状,却被那宋太医打断。“那还是先让微臣替您号过脉,再来瞧瞧,可好?”
德妃答应了。等他从药箱里拿出脉枕来,便绕进了屏风里,“还请娘娘伸手出来。”
德妃连抬起胳膊的动作都十分迟缓,她将手臂放在脉枕上,便感觉到那太医的手指温炙热地搭在了自己手腕的皮肤上。虽然眼下都已经快到小暑,可德妃依旧觉得身子冷,平日里这内殿都不敢开,若是有风吹进来,就跟刀子刮在身上似的。这病以她自己的经验来看,绝对不是风寒那么简单。“宋太医,你如何看本宫这病的?”
德妃问道,她想听听看这人是如何说的。宋太医诊完脉后,将她的手臂放回床里,轻声道,“得罪了。”
然后才开始解释德妃所患病症,不过也是些受寒受凉的说辞,只不过也确实比之前严重了许多。“想来是用药剂量略小,如今寒入肺脾,治疗更要麻烦一些,脾乃肺之母。娘娘虽每日饮药,但脾弱,身子根本吸收不了,这药效不能通达,所以小病久不愈。这样拖下去,确实不妙。娘娘请放心,微臣立刻重新开一记方子,从今日起,改喝这新的药,保准您在月内便能康健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