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来的时候,这喜宴已经过半。赵秉寒还未曾交代,淑贵妃派来的管事嬷嬷已经让人赶紧送来提前备好的菜式。皇后在男宾那厢只喝了些酒,过来这边陪坐时,菜式虽然是新做的,但她也吃不下。皇后跟周围的人说了一会子话,目光落到案几前面这几大盘,缓缓道,“虽是喜事,也不宜太铺张浪费,本宫在宫里已经用过晚膳,也吃不下什么,这些菜……”淑贵妃脸色微微一僵,旁边伺候的嬷嬷说道,“是奴婢们考虑不周,未曾提醒主子,这些菜若是皇后娘娘吃不下的,那不如赏给今夜操持喜宴的下人,也算是沾些娘娘的贵气,可比赏赐金银俗物,更叫他们荣光呢。”
大门大户里剩菜剩饭,只有下人去收拾,这本来不算是什么,但被这嬷嬷一说,仿佛还真是多有面子的事。许后刚刚掌管凤印,正要维护着自己贤惠又高贵的身份形象,被这嬷嬷绕着弯地拍了马屁,脸上微微一笑,“你倒是挺会说话,那便如此安排了。”
不用正餐,皇后跟淑贵妃边说边聊的,酒水倒是喝了不少。席上有这两位在,女眷闲聊的声音似乎也压低了不少。只见淑贵妃起身要去更衣,皇后也跟着一起去了。两尊大佛不在之后,那姜氏又心心念念地过来跟孟小冬搭话,“豫王妃,不知过几日,臣妇下张拜帖去你府上可好?也可带着我那外甥女亲自去拜访。”
看来她这是想趁热打铁,吃准了孟小冬好说话,才得寸进尺。“我家王妃这些日子身体一直不大爽利,每日安胎药还得吃着,大夫交代了如无必要,还是静养得好,不宜劳心劳神,夫人还请多多体谅。”
蓝衣在边上忍不住说道。孟小冬回头微笑看了蓝衣一眼,还没回话,就听惠阳郡主过来说道,“姜夫人想给我二哥说媒,那不如直接把人带去给他看看不就好了,干嘛还要绕着弯子来给我二嫂添堵?”
惠阳郡主说话心直口快,也不喜弯弯绕绕,而且她也是有眼看赵秉南与孟小冬二人夫妻情深,就见不得这些人成天想着把人往豫王府里塞,好好的正妻不做,宁可去做小妾,非要在人家夫妻之间横插一脚。饶是二嫂性子和善,从不会说些重话,这画面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孟小冬与赵秉南成婚是早的,是以,边上说道的人不少,若是等两年她跟赵秉褀之间,恐怕也会围上些苍蝇来整天烦人。虽然惠阳郡主没有孟小冬那种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但既然夫君愿意只爱自己一人,这也是好事。人性本就自私,谁愿意把丈夫分出去给别的女人。再则家宅内院,人一多,势必牵涉利益就多,勾心斗角的事情也多,如果可能,她也是不想赵秉褀纳什么妾的。见惠阳郡主一句话就把关系摘到豫王身上去了,姜夫人脸色白了白。谁还不知道豫王殿下那脾气,宠妻宠得都疯魔了。当初孟小冬还未曾怀孕的时候,多少人想着跟他结亲,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送了出去,多少拜帖他连看都不看一眼。连京城里的有名媒婆子一听到豫王的名号,脸都要黑了,直称他的生意我做不了。姜夫人敢来说媒,这前情也是听说过的,她不过是看着孟小冬身怀六甲,以妇道人家的想法,觉得孟小冬肯定是不会阻拦夫君纳妾,再加上如今这场合,达官显贵的女眷都坐在列,若是孟小冬言行有个出格,都恨不得能抓出一两个错来,配合上“喏,这就是皇上御赐的婚事,商贾之女也不外如是”。是以,她才敢算着孟小冬肯定不会发作,也敢厚着脸皮一提再提。孟小冬确实被缠得有些不耐烦了,正准备寻个借口把姜氏打发走时,就看见赵秉南跟前的小厮一脸焦急模样从男宾那边绕过来,探着脑袋在女宾席列边缘张望着。“绿衣,你去看看泽哥儿过来干什么的?”
孟小冬刚好绕过姜氏,吩咐了自己的丫头。绿衣头一抬就看到墙根边上的小厮,应了一声,就小跑步地过去了。两人交头接耳了一番之后,绿衣赶紧回来,附耳对孟小冬低声说了几句。孟小冬脸色一沉,才立马起身,蓝衣在边上赶紧搀扶着。“王妃这是……”姜夫人十分好奇地在边上追问道。蓝衣虽不知道就里,但也很维护自家主子,往姜夫人面前一横,说道,“我家主子有事要行开一会儿,夫人请让让。”
自然她这王妃身份在席间走动,是不需要向一个侍郎夫人交代什么的。孟小冬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地避开她了。偏这姜夫人顶着一张老好人的脸,也不会说什么酸话,就是一遍一遍有些啰嗦地念叨。孟小冬也是被念叨得有些头疼。她们离了席之后,赵秉南跟前的小厮赵泽在前面领着路。孟小冬一路上未发一言,她也觉得奇怪,赵秉南平时不会这般喝酒的,今日就算是替赵秉寒挡酒,不是还有赵秉褀在的吗?怎么他就醉到不省人事了。才到了一处僻静优雅的小院里,过院门口,就见廊庑底下躺着一个人,而边上的莫离正抱着胳膊。“王妃,总算是来了!”
他一眼就看见孟小冬她们过来,赶紧来迎。孟小冬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似乎还是个女子。“这是怎么回事?”
莫离顺着她的目光,扫到地上的人,“还不是一些龌龊心思!幸亏我机警,要不然……”他话没说完,就忽然侧耳一听,警觉地对孟小冬说道,“外面来人了!我先把这个女的把地方藏起来!”
说着,莫离抓小鸡似的,拎着那被打昏的女子,就翻出了院墙。他对六皇子府的地形还是很熟悉的。待莫离提起那女子的瞬间,孟小冬才注意到她的脸,居然是魏敏丽。难怪刚才在女宾坐席间,那般安静,原来这魏小姐跑后院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