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月的时候,商喜总算能够不借助外力自己翻身了。已经平躺了那么久,终于可以换个姿势睡了。商扶伶踏入梧桐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若若的:“王上,公主会翻身了,她好厉害!”
王上漫不经心地朝着床上的公主看了一眼。“会翻身了?”
商喜宛如炫耀一般,用力将肉滚滚的身子翻转过来,满怀期待地等待暴君夸奖。这些日子她听了太多人的夸赞,阿妩与若若自不必说,除了三哥之外的几个哥哥也都对这一成长感到欣喜不已。可暴君不一样,他从没夸过她。就像现在,他在鼻间轻哼,带着蔑视上前将她侧着的身子一把翻转回来,像是把玩着一件毫无生命的死物。“真蠢,现在才会翻身。”
阿妩与若若相对而视,各自默默垂了头。商喜拧着眉头,粉嫩的小脸登时变得皱皱巴巴,看起来好笑极了。她最讨厌暴君了。暴君似乎注意到她不满的眼神,顷刻间怒目圆睁,微微俯下身子瞪着她,“怎么,你敢瞪孤?”
老天爷,他真的好吓人。这个场景任谁看都是你在瞪我吧。好在暴君急着跟不知哪个大臣见面,并没有多为难她,没多一会儿便匆匆走了。“其实王上是很在意公主的,”阿妩在暴君走后蹲下身来安抚她,“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就来看公主呀。”
商喜其实压根不在意暴君关心与否,只是很多时候对他恶劣的态度感到不满而已。至于暴君为什么三天两头就往梧桐苑跑这个问题,商喜想,或许是他成日里处理公务百无聊赖,将她当做一件新鲜玩意儿找找乐子罢了,一旦日后她长大成人不再经逗了,只怕距离再次投胎也就不远了。“若若,去烧些热水来,公主该沐浴了。”
一听要沐浴,商喜瞬间将暴君的臭脸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最喜欢洗香香了,被阿妩轻轻按摩的感觉简直舒服到升天。若若脚步轻快地跑走了。许是经常跟孩子在一起自己也会越来越年轻的缘故,商喜总觉得若若这丫头越活越稚嫩了。阿妩准备好了沐浴要用的东西,突然发现香粉罐子快要见底。“公主,奴去隔间取些香粉来,您乖乖等奴,可好?”
商喜很想开口回答她说好,奈何至今仍不到说话的年纪,只能在嘴里发出些含糊不清的语气词来。阿妩笑着抚了抚她的小脸,带着香粉罐子出了门。不多一会儿,脚步声去而复返。咦,阿妩忘带东西了吗。商喜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的动作却在看到来人面容的一瞬间停顿下来。哪里是阿妩,分明是那个虐待了四哥多年的坏女人丽妃。她怎么会进来?梧桐苑外头守着的人呢,就这般放任这个坏女人大摇大摆走进来吗?与商喜对视片刻,丽妃冷着脸上前来。“当真不会哭,”她忽地冷笑,艳丽的容颜泛着狠意,“怪不得外头都说你是妖孽。”
胡说,我分明是神仙。商喜暗暗反驳,视线却始终警惕地提防着她。偏生丽妃见四下无人,又凑近了些,径直来到了商喜床前,“你母妃那个贱人生前处处针对我,好容易盼得她死了,又留下你这么个小贱人,让王上围着你团团转,险些坏了我的好事。”
商喜撇撇嘴,这可真是好没道理的话,明明是你自己道行不够害人被察觉,如今却要悉数怪到她头上。还不等她在心底还嘴结束,丽妃那只留着殷红长甲的手就已经猛地朝她伸了过来。商喜一惊。怎么,这女人居然敢如此无所忌惮地在宫里对她下毒手吗。很显然,商喜低估了丽妃的愚蠢。丽妃似乎并不打算也没有胆子要她的命,但却是实打实地想要在她身上发泄自己多年的怨念。她的指甲长而尖锐,力道也大,在商喜身上猛掐两下便轻易地留下了几道淤青。好疼!商喜只觉得被她掐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一时间竟不知该向谁求助。哭吧,阿妩就在外间取东西,应当会很快进来救她的。正在思索时,大腿内侧的嫩肉再次被人狠狠掐了一把,商喜终于忍无可忍,毫无征兆地张口哭喊起来。坏女人,我给过你机会了,你竟然得寸进尺。丽妃似乎没想到她会哭得这般突然,猛地收回手去倒退了两步,紧接着又慌慌张张去捂她的嘴。商喜嘴巴被死死捂住,连带着鼻腔都被堵严,气息进不来也出不去,不多一会儿便脸色见红。松手……再捂下去她就要憋死了……坏女人,我不哭了还不成?你快些松开我……“你在做什么?”
冷而硬的声线,分明是商喜常日里最不喜欢的,如今听来倒像是仙官福音一般。是暴君。听到熟悉的嗓音,丽妃猛然僵在了原地,狠命捂住商喜口鼻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泄了力。对她而言,身后响起的是死神的召唤。商扶伶用力将门帘摔下,步伐急促地走过来,一把将战战兢兢到近乎失神的丽妃给推得老远,狼狈地栽倒在地上。入眼是一张通红的小脸,泪痕斑驳,潮湿的眸子里满是惊恐,像是被吓坏了。见完孙丞相之后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脚步不受控制地绕了个大圈到了梧桐苑,隔了老远竟然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动静不大,只有半声,可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女儿从没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