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何意?”
大哥方才所说的一长串商喜本就听不懂,下意识替他揪起心来。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大哥就是大哥,什么也不会难倒他的。“此话是说,君主若掌握了大道,可得天下人归附,然贪图安逸诸乐却往往会使皈依大道之人半途而废。所谓大道,无形无味,却取之不尽——大道,自在心中。”
虽然一知半解,可商喜还是觉得大哥很厉害。为了确证自己的想法,她转头去看其余三个哥哥,见他们皆是面带崇拜,也多多少少替大哥暗中舒了口气。羊角须先是似是很满意,微微颔首道:“嗯,大公子果然天资聪颖。”
天资聪颖到不听课都能回答得上来。转头又想起胸无点墨的商晚,先生不由地长吁短叹起来,叮嘱道:“二公子平日里莫要嬉笑玩闹,多跟大公子学着才是。”
同母所生,一朝一晚,也不知二位公子因何差别这般大。商晚立马起身,心虚地垂下了头。“先生所言,商晚记下了……”商喜看着低眉顺目的二哥,想不到他在先生面前的模样倒还是挺乖巧的。又是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冗杂课业,商喜犯了困劲儿,坐在两个哥哥中间昏昏欲睡。商肆见她睡得摇头晃脑,生怕她一个不留神将脑袋磕到桌角上去,一会儿伸手捂着桌角,一会儿扶正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时间好不心累。不过很是庆幸,他的准备工作没有白费。在商喜的脑袋猛地撞向桌角时,被商肆眼疾手快地伸掌垫住,这才免了皮肉之苦。商喜睁了惺忪疲倦的睡眼,懵懵懂懂地看向大哥无奈扶住她身子的手。怎,怎么了……许是这边的动静有些大了,商晚商枝皆转头看来,就连羊角须先生也禁不住蹙眉回首,有些不耐。“怎么回事?”
先生拿着戒尺上前些,板着脸看他们三人,“公主,是臣讲得不好吗?”
商喜揉了揉眼,愣愣地盯着他看。好与不好,你自己难道没点数吗?做小孩子最大的方便之处就在于可以随心所欲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不必担心惹恼了旁人。商喜顺口将心里话吐了出来:“书,无聊。”
谁也不曾想到,就因为公主随口说了一句先生教书教得无聊,得到消息的暴君竟然把羊角须先生给撵出去了。听若若说起此事的时候,商喜震惊得不能自已。暴君这也太过了些吧……不过撵走先生对几位公子而言大多是暗喜的,尤其是二公子商晚,听到此事时险些开心到蹦得老高。那老头因着跟自己母家有仇的缘故,平时授课时总是针对他与大哥,只是大哥有本事,每次都能化险为夷,他可就惨了。撵走了羊角须,总得再来一个先生为几位公子授课才行。关于这授课的人选闹得沸沸扬扬,足足过了十余日才定下来。商喜听闻今日新的先生要来与四位公子见面,早已跃跃欲试起来,她弄丢了哥哥的老师,说实在话心里的有些愧疚的,只盼这次的先生有本事些,教得他们好好的。一路上阿妩似乎有话要说,可看着她兴冲冲的模样倒也没有多言,只小心翼翼地追随在她身旁。方至树惠堂,商喜入眼便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墨发如瀑,青衫淡泊,举手投足皆带着文人风骨,可说出口的话却叫人怎么听都别扭。“七八年前大公子还是愿意让臣抱抱的,如今竟如此抗拒臣,实在是令人心寒,心寒呐……”话音将落处竟带了几分哭腔。商朝转眼瞧见小妹的身影,有些无奈地躲开了苏太傅热情的拥抱,语气和缓却淡漠。“太傅,别装了。”
苏如庭将擦眼抹泪的袖子放下来,冲着一旁的商晚与商枝问道:“我方才真的很假吗?”
两人默默点头。苏如庭又去看商枝。三公子与他母妃一样生得好看,应当最是人美心善的吧。商喜眼瞅着三哥微微愣了愣,继而也点了头,还不忘补充一句:“太傅,日后莫要如此了,有些……令人反胃。”
苏如庭的背影僵住了。那一刻,商喜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顺着几位公子的视线,苏如庭回身向后望去。老天,他看到什么了……是某人家的小团子!刹那间,因方才被几位公子打击的沮丧情绪一扫而空,苏如庭满血复活般一跃上前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公主乖,认不认识我呀?”
商喜受惊,忙不迭地向后退了半步。不远处大哥含笑冲她点了点头,似乎在示意她不必害怕。也是,哥哥们与阿妩都在这儿呢,也不怕这古怪的苏太傅对自己做什么。商喜仰了头,纯粹又无辜地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男人。“爹爹,打。”
爹爹?打?苏如庭不解,挠着头问道:“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
不待她解释,大哥已然朝这边走了两步,临风而立,颇有几分飘飘欲仙的超凡模样。“小妹的意思是,她大概是记得太傅您被父王打的时候吧。”
商喜眼睁睁看着苏太傅的脸色又一次僵住了。转眼瞧见大哥眼底促狭的笑意。大哥似乎很喜欢逗苏太傅呢。苏如庭长叹一声,像是觉得有些丢脸,挣扎道:“小喜,其实我有很多英武不凡的时候,你怎么就只记得这个呢?”
商喜无语。什么英武不凡,她记忆里每一次见到的苏太傅都狼狈不堪得很,不是在挨暴君的揍就是在挨揍的路上。见商喜不理睬,苏如庭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商朝打断了。大哥看了看天色,淡淡提醒道:“太傅,该教书了。”
苏如庭愣了愣,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视线从小团子身上挪开。“啊?教什么书?”
众人皆是一阵语塞。阿妩轻叹,默默摇了摇头。商喜暗想,暴君,你真的放心把自己的儿子们交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老师教吗。如果这是暴君刻意的安排,那商喜只想说暴君心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