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能出手如此阔绰了。商喜并不知这曲州如此金贵,下意识以为这不过就是个暴君从前占领下来的寻常领地罢了,兴致一点都不大。暴君见她愣愣地,挑眉问道:“怎么,高兴傻了?”
商喜无奈,只好扬起笑脸应付他。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练就出了一身应付暴君的本事,笑容洋溢满脸,天衣无缝。直到暴君那夜离开之后商喜才意识到,他终究还是没有亲口对她说一句生辰快乐。也不知他是真小气还是假大方。暴君走后商喜便早早睡下了,枕边摆着哥哥们送的玩偶,枕下压着大哥费尽心思寻来的暖玉锁。谁知夜深人静时她竟不知何故突然醒来了,只觉得口干舌燥,便就着珊瑚木桌灯的光亮下床去外间找阿妩要水喝。还未等迈入外间门,她隐约听到了阿妩的低声啜泣。记忆里的阿妩一直是言笑晏晏,慈眉善目的模样,春风拂面一般,似乎永远都不会有情绪上的大波动。这是商喜头一次见到阿妩哭。她吞了口口水,强压下喉咙间火烧火燎的干燥感,打算悄悄回去接着睡。阿妩有很多很多心事,平日里为了照顾她总是无处发泄,像这样难得纵容自己放肆哀伤的时刻,她又怎么忍心打扰呢。商喜去床上躺了半晌,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有些担心阿妩。纠结了许久之后,商喜翻身坐起,披了件厚实的织锦镶毛小斗篷蹑手蹑脚再次朝外走去。扒着门框向外看去,只见阿妩似是哭累了,已然靠在床沿上沉沉睡去。商喜轻叹,外间暖炉不若她的寝殿那般旺,阿妩这样睡一夜怕是要着凉的。正在她打算上前去给阿妩盖上件厚衣裳时,面前似乎倏忽闪过了一道人影,她隐约看到了个陌生的男人。商喜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动,仍扒着门框谨慎地向外看。那的确是个男人,身姿挺拔,宽肩窄腰,披着的战甲上隐约沾了些血污。商喜见他迟疑不决地伸了手,似乎是打算去触摸阿妩的脸,动作那样轻柔,那样宠溺。只这一个动作,商喜就能够感受到他对阿妩的珍视与爱恋。就在男人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阿妩的肌肤时,他的指尖却宛如梦幻泡影般穿透了她的脸颊。商喜诧异,怎会如此啊……男人愣愣地看着自己穿透了阿妩身体的手,半晌之后轻叹一声。蓦地,他像是注意到了藏在暗处的商喜的视线,幽幽转过头来跟她对视了。到底是做过多年神仙的,与那男人对视的一瞬间商喜便察觉到他身上似乎没有半点人气,阴森森的模样活像个死去之人的魂魄。男人见商喜这般反应不由地有些吃惊,犹豫着问道:“你……能看得到我?”
商喜刚欲开口回应他,那男人却抢先一步制止了她。“嘘,别惊动她。”
商喜后知后觉意识到阿妩正在浅眠,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冲男人点点头。男人这才放下心,又说:“你在心里想的话,我能听到。”
在心里想的话他可以听到?商喜半信半疑,顺口默默问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竟像是真的接收到了她的问题,不急不缓地给出了回应。“我……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许是因为,她太过思念我的缘故吧。”
这话倒像是那自作多情的暴君说出来的。只是眼前这男人说话的时候专注而深情,再加上阿妩方才低声抽泣和眼角未干的泪痕,让人很难不相信此话是真。男人轻叹一声,垂首看着阿妩,“我是她的夫君。”
夫君?是了,她先前的确曾在阿妩与若若聊天时听到过,说阿妩有一个已经亡故的夫君。亡故……男人苦笑一声,语气依旧淡淡的:“你想的不错,我是个死人。”
商喜虽不害怕,可心底着实是有些惊讶的。她如今不过一介凡人,为何能看得到早已故去多年的魂魄。莫非还是下凡前排队饮下的那碗忘魂散掺多了水的缘故,她的道行没有全然散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