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拨客人。两顶青呢小轿飘然而至。青呢小轿后面,跟着五百多名五城兵马司的兵士。轿帘打开,下来的是内阁首辅严嵩、小阁老严世藩父子。贺六迎了上去:“属下拜见严阁老、小阁老。”
八十岁的严嵩须发皆白,他看了看贺六:“老六,你们陆指挥使说请我吃饭。他人呢?”
贺六道:“禀阁老,我们陆指挥使还没到。”
严嵩道:“哦,那我先上楼,等他一会儿。”
严世藩跟着严嵩就要上云香楼。贺六却伸出了自己的手:“小阁老,我们陆指挥使只请了阁老。”
严嵩吩咐儿子严世藩:“你在楼外等我罢。”
说完,严嵩上了楼。严世藩则留在了楼外。严世藩对贺六说:“老六,你说你这人。我给你个两淮盐运使你不要。非把那《百官行录》交给你们陆指挥使。陆指挥使还不是要把这书送给家父?一来一去,《百官行录》还是归家父。倒是你,得不了什么好处。你这是何苦呢?”
贺六笑了笑:“属下是锦衣卫的人,忠于陆指挥使,就是忠于锦衣卫,就是忠于皇上。属下怎么敢越俎代庖,谋什么高官厚禄呢?”
严世藩笑骂道:“老六,你可真是个花岗石脑袋。有好处不要,非要尽什么忠,愚不可及,愚不可及啊!”
二人正说这话,云香楼前,又来了两顶小轿。轿后跟着几百兵丁。看服色,这几百人是东厂的藩役。轿帘掀开,下来的是司礼监掌印吕芳、司礼监秉笔黄锦。贺六迎上去:“属下拜见吕公公、黄公公。我们陆指挥使还未到,请二位公公上楼稍等片刻。”
吕芳看了一眼贺六身边的严世藩:“怎么,小阁老也来了?”
严世藩拱手:“吕公公,陆指挥使也请了您?家父也在楼上等陆指挥使呢。”
吕芳和黄锦对视一眼,心中一阵狐疑。吕芳心想:难道陆炳那厮不打算把《百官行录》单独交给我?他想要锦衣卫、严党、还有我三方掌握《百官行录》?难道说,陆炳想三方联手对付裕王的那些人?贺六又对吕芳说了一遍:“请公公先到楼上稍等片刻。”
吕芳点点头:“好!”
说完吕芳直奔香云楼上。黄锦紧随其后,亦要进楼,却被贺六拦下。“黄公公,我们陆指挥使只请了吕公公。”
贺六道。吕芳对黄锦说:“锦儿,你在楼下等着吧。”
吕芳上了楼。香云楼门前,贺六、严世藩、黄锦三人尴尬的站着。严世藩没话找话的问黄锦:“黄公公,最近公务可还繁忙?”
黄锦道:“呵,杂家那点公务,怎么敢在小阁老面前称个‘忙’字?小阁老本就当着工部尚书,管着咱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水务,还管着给皇上建道观、修殿宇。上年您又进了内阁,还要替严首辅、徐次辅分忧。您才是大忙人呢!”
严世藩倒是谦虚上了:“黄公公当着司礼监秉笔,又兼着东厂督公。既要伺候好皇上的饮食起居,又要管着内承运库和东厂。您也是辛苦的很啊。”
黄锦和严世藩互相吹捧着,贺六倒是没有插话。不多时,香云楼前来了一顶黄呢大轿。轿子后,跟着几百身穿鸳鸯战袄的兵士。大明宗室,分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七等。只有亲王才能乘黄呢大轿。那些兵士穿着鸳鸯战袄,应该是兵部的人。黄呢大轿旁,有一个身穿正二品官服的美髯公骑马护卫着。那位美髯公正是兵部尚书张居正。贺六心中有数,这是裕王到了!裕王下轿,香云楼前各路人马全都跪倒叩拜:“臣拜见裕王殿下!”
裕王道:“免礼吧。”
裕王问贺六道:“贺六,你们陆指挥使要请本王吃饭。他人呢?”
贺六拱手道:“禀裕王殿下,我们指挥使还没到。请王爷上楼稍等片刻。”
张居正正色道:“你们陆指挥使好大的面子。敢让王爷等他?”
贺六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严阁老和吕公公已经在楼上等了一会儿了。”
裕王满脸狐疑:“你们陆指挥使还请了严阁老、吕公公?”
贺六点头:‘正是。’裕王道:“好吧,本王就上楼等他一会儿。有严阁老、吕公公在,本王正好可以跟他二人聊聊天,倒也不会寂寞。”
裕王上到香云楼上。张居正知趣的候在了门口。严世藩向来与张居正不和。他开口道:“皇上修灵济观,要从南洋运送木材。我的工部征调福建水师的战船护送,你们兵部为何迟迟不发调兵的钧令?”
张居正冷冷的说:“小阁老,兵部是朝廷的兵部,工部是朝廷的工部。什么叫你的兵部,我的工部?福建水师正在沿海配合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他们清剿倭寇。实在抽调不出多余的战船护送什么运木料的商船!”
黄锦见严世藩、张居正吵了起来,连忙打圆场:“哎呀,都是为朝廷办差。二位大人就各退一步。修灵济观是大事,清剿倭寇也是大事!这事情还是有的商量的嘛。”
严、张、黄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贺六在一旁倒是默不作声。他虽是锦衣卫的六太保,对于朝政上的事,却没有他插话的份儿。——————香云楼上,裕王进到雅间之中。严嵩、吕芳见到裕王,先是一惊:裕王怎么也来了?片刻后,严嵩和吕芳跪倒,叩拜道:“臣参见裕王殿下。”
裕王连忙去搀严嵩:“严阁老已是耄耋之年的人。还在操劳国事。父皇三年前就赐您入殿奏事不叩不拜。阁老这一拜,本王可受不起啊。”
严嵩起身道:“臣虽年高,却不能没了规矩。”
裕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陆炳究竟在摆什么迷魂阵?说是他请客,他这个做东的倒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