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求不善?何必祷神?见鬼了?!观音娘娘的卦筒里,何曾有过这样的卦签?张居正手里拿着卦签,愣住了:难道说,真的是天意?难道说,我的内心还是偏向于杀高拱以绝后患的?张居正仰天长叹:“罢了!肃卿兄!为了我的万历新政能够顺利施行。为了普天下千千万万的穷苦百姓。请你做出一点牺牲吧!张居正让高拱做出的牺牲很大,直接要牺牲一颗脑袋!佛堂之中,张居正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保高拱了!冯保爱怎么闹,随他!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张居正此刻已经将冯保当成了一把杀人的刀!杨博和贺六出了张府。贺六道:“杨老部堂。张先生说考虑考虑。你说,他最终会决定保高拱么?”
杨博苦笑一声:“我跟张太岳做了二十多年同僚!我太了解这个人了。如果他真想保高拱,刚才在书房里,他早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绝对不会说考虑考虑!高拱凶多吉少了。”
贺六愕然。杨博道:“罢了,老六,今日之事,老杨博谢你了!”
说完,杨博扭头就要走。贺六却拦住了杨博:“杨老部堂,既然张先生不会出手保高拱。事到如今,想救高拱只有一个办法。”
杨博道:“哦?愿闻其详。”
贺六道:“这法子很简单,就是让王大臣在五衙会审之时番供!”
杨博道:“难啊!其一,王大臣关在东厂里。我们见不到。其二,冯保一定向王大臣许了愿。即便我们见到他,他也不会改口。”
贺六问:“杨老部堂,您以前经略过兵部。有件事我想问您。王大臣是蓟镇试百户。在武选司档房中,有备档么?备档之上,有没有记录他的直系亲属?”
杨博眼前一亮:“你是说,用王大臣的亲人威胁他翻供?”
贺六点点头:“没错!”
杨博想了想,道:“王大臣这样的边镇试百户一定在兵部有备档。但是,他不是什么大人物。备档之上,有没有他亲人的记述,就不清楚了。只看给他记档的兵部胥吏负责不负责。要是负责的,说不定会记上。”
贺六道:“走,杨老部堂,去兵部。咱们连夜到兵部武选司查档!”
杨博和贺六来到兵部武选司,找到当值的主事,言明要查阅武选备档。一个吏部尚书,一个锦衣卫头子要查兵部的档案,兵部主事怎敢阻拦。他领着二人来到偌大的兵部档房。主事道:“二位大人。全天下,总旗以上的武官,共有四万六千名。所有档案都在这儿了。”
贺六道:“蓟州镇下,总旗以上武官的档案,共有多少份?”
主事答道:“共有一千一百份。”
贺六道:“让你手下的人,把这一千一百份蓟镇武官档案,全都找出来!”
主事领命。十几个兵部亲兵,耗费了几炷香的功夫,将一千一百份档案全都搬了出来。贺六根杨博查阅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前,才找出了王大臣的档案。档案只有寥寥几行字:王大臣,职蓟镇试百户。籍贯常州府武进县。嘉靖四十一年,从戚家军。子王旭。母吕氏。”
贺六和杨博对视一眼。杨博道:“不知道王大臣的母亲吕氏还活着没有。要是死了,咱们拿她威胁他,岂不是成了笑话?”
贺六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杨博问:“咱们现在就去东厂走一遭?”
贺六连忙摆手:“不能打草惊蛇!五衙会审定在后日上晌。咱们明晚天亮前,再去找王大臣不迟!咱们要给冯保一个措手不及!”
杨博用敬佩的眼光看着贺六:“冯保是你的义弟。管着司礼监、东厂,又是辅政。你这么做,不怕得罪他么?”
贺六摇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冯保陷害一个无罪之人,千秋史册上背上一个恶宦的骂名!再说,我一年前就答应高拱了。等他失势那天,我要保他的性命。季布一诺,可值千金。”
杨博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老六,以前,我只认为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锦衣卫恶犬!今日才知,你比朝中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上百倍千倍!”
贺六忙活了一夜,回家补了一觉。傍晚时分,他来到杨博家中。杨博设宴款待了他一番。席间,杨博畅谈自己的一生。说到动情之处,杨博这个铁汉竟然痛哭流涕。贺六发自肺腑的说道:“杨老部堂历经三朝,为官四十二载,实乃我大明文臣的典范!”
杨博叹了声:“唉,我老了。老儿不死是为贼。我想好了,等春节一过,年号改成万历,我便告老还乡。临走之前,我要劝你一句。”
贺六道:“哦?杨老部堂请赐教。”
杨博道:“锦衣卫专办秘密差事,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都没有好下场。我劝你,瞅准时机,急流勇退,隐姓埋名,归隐田园,了此一生。”
贺六道:“即便我想离开锦衣卫,恐怕李太后、皇上也不会准许。但愿我能像陆炳老指挥使一样,得个善终。”
杨博大笑一声:“老六,你真以为当年陆炳是善终?”
贺六愣住了,老胡活着的时候,跟他说过同样的话!杨博道:“人啊,知道的秘密太多,终究会害死自己的!别说陆炳了,洪武年间,你们锦衣卫的祖师爷毛骧下场如何?人贵在知进退!唉,你好自为之吧!”
杨博和贺六彻夜长谈。拂晓之前,二人来到了东厂。东厂守门的掌班太监拦住了贺六:“六爷,您来东厂有何公干?”
贺六二话不说,直接赏了他一个耳刮子:“我来办什么事儿,用得着跟你解释么?”
贺六是冯保的义兄,掌班太监挨了一巴掌,不敢发作。只是不住的拱手致歉:“小的该死。不该拦六爷的驾。”
贺六并不搭理他,领着老杨博,信步进到东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