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大殿。李太后翻阅着皇后的候选名单。大明选后,要经过十轮甄选。如今,甄选已过了八轮。三千多名佳丽,只剩下十人还在那份名单上。大殿下,站着内阁首辅张居正、司礼监掌印冯保、内阁阁员张四维、司礼监秉笔张鲸、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李太后看完后,先开口问刘守有:“王喜姐之父王八,是你们锦衣卫的人。她的上数六代家世,你们锦衣卫都查清楚了么?”
刘守有道:“禀太后。王家六代人,都在大明军中效力。可以说是一门英烈,世代簪缨。”
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
张四维监管礼部,皇上大婚,他亦有发言权。他站出来说道:“启禀太后,王喜姐出身武将世家。我大明重文轻武,她的出身,似乎跟一国之母的身份不相配。”
张四维这么说,倒不怕得罪张居正。张居正认为选后是皇家的家事。他这个内阁首辅,一直没有参与这件事。而张四维身为监管礼部的内阁阁员,对皇后的人选提一些建议,是合情合理的。张四维怎么也没有想到,李太后一听这话,立马面露愠色。良久,她才从牙缝中挤除了两个字:“出身?”
张四维心中暗道:坏了!说错话了!李太后的父亲,不过是一个泥瓦匠。我说王喜姐出身不好,那李太后的出身岂不是更为卑贱?张鲸先替张四维打起了圆场:“启禀太后,奴婢不似张四维大人这般饱读诗书。可奴婢听过一句话,叫英雄不问出处。选皇后,亦是如此。只要她家世清白,家里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何必在乎她的父亲是文官还是武官?”
李太后点点头:“嗯,张鲸的话有理。等到王喜姐做了皇后,按照祖制,封王八这个国丈一个三等伯,谁敢说王八的地位卑贱?”
张鲸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最近都察院的御史们上奏折。说王八的名字不雅,万不能做大明的国丈。王八虽是他在锦衣卫中的诨号。可他的本名王石龟,亦带了一个‘龟’字…”李太后皱了皱眉头:“嗯。这倒是个事儿。大明的国丈,诨号王八,真名是‘龟’。不好说,也不好听啊。”
刘守有拱手道:“启禀太后。张公公误会了!王八的本名是王伟。‘石龟’只是他的号而已!”
李太后眼前一亮:“号?”
刘守有点点头:“是的。中军都督府、吏部的备档上,王八的本名都是王伟。”
张鲸傻眼了。张四维亦傻眼了。他们哪里知道,贺六为了王八家的事儿,托了一圈人。他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将王八在中军都督府、吏部的备档全给调出来了。本名一栏,全部涂改成了王伟。张居正终于开了腔:“启禀太后。大明礼制,名不可轻易更改。号却可以随便改。王八,不,王伟的号不雅。让他改个号就是了。”
刘守有连忙道:“禀太后,王伟也知道自己的号不雅,所以他已经将号改为了石山。”
李太后点点头:“嗯,如此甚好。我看,王喜姐可以进入下一轮的甄选。好了,咱们接着说下一个人选,廖湘侯家的王瑞儿…”锦衣卫档房。贺六将锦衣卫中有飞鱼服在身的,全部叫到了档房。贺六高声道:“诸位,我宣布一件事儿。今后,咱们八爷恢复他以前的名字,王伟!要有人私底下再叫他诨号的,一律掌嘴。”
一众百户、千户面面相觑,他们心忖:六爷这是唱的哪一出?只有李黑九、李子翩、赵慈少数几个人,才知道个中因由。众人散尽。王八朝着贺六拱手:“六哥,这件事儿,劳您费心了。”
贺六笑了笑:“老八,有人想让你们家喜姐在皇后甄选中落选,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我,冲着咱们锦衣卫!给你在档案里改个名字,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客套话了。你要真想谢我,等喜姐做了我大明的皇后,你请我喝顿酒就成。”
入夜,张四维府邸。张鲸跟张四维坐在后花园的凉亭之中。张四维道:“真是怪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锦衣卫的王八本名是王伟?”
张鲸愤愤的说道:“我都打听明白了!锦衣卫的贺六,这两天托人找了中军都督、吏部左侍郎。让他们在王八在都督府、吏部的备档上动了手脚!贺六这厮,真有手腕啊!”
张四维闻言,沉默片刻后说道:“看来,我们要做大事,就必须先搬开贺六这块绊脚石!”
张鲸恶狠狠的说:“既然明面上咱们一时半会儿绊不倒他,那咱们就来个暗地下手。”
张四维大惊:“张公公,您不会是想…”张鲸冷笑一声:“没错。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
这日,贺六跟往常一样,来到裕泰茶馆找吕泰、孙敬喝茶。他将鸟笼子往桌上一放。愁眉不展的说道:“吕爷,孙爷,我这画眉鸟一天没进食儿了。该不是害了什么病吧?”
吕泰道:“画眉到了深秋,食欲不振是常见的事儿。我有个法子,弄点凉了的碧螺春,喂给它喝。喝完了之后,它自然会忙不迭的进食。”
贺六扭头,朝着茶馆伙计吆喝了一声:“上碗碧螺春!”
不多时,一个高个茶馆伙计,端着一碗碧螺春,来到了贺六面前。贺六瞥了那伙计一眼:“看你眼生的很啊。新来的?”
那伙计唯唯诺诺的答道:“嗯,嗯。”
说完,伙计扭头走了。这只画眉鸟,如今是贺六的心头肉。画眉不吃东西,蔫头耷脑,贺六怎么有心思喝茶?他迟迟没有端起碧螺春。只是坐等着茶凉,喂给这画眉鸟。跟吕敬、孙泰有一搭无一搭的聊了一会儿,茶水终于凉透了。贺六打开鸟笼,拿出鸟笼里的小水屉子。在水屉子当中倒了点儿凉茶水。而后又将水屉子放回鸟笼中去。画眉鸟闻到碧螺春的香气,蹦跶到了水屉子旁边,啄了几口水喝。吕敬道:“瞧,六爷,这鸟喝了碧螺春,保证药到病除!一会它就会进食了。”
吕敬话音刚落,画眉鸟“喳”一声,两脚一阵抽搐,而后轰然倒在笼底。好好一只画眉鸟,眨眼功夫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