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万历帝正在看一份奏折。忽然,他突如其来一阵耳鸣。万历帝皱了皱眉头:“咦?朕这是怎么了?”
盏茶功夫过后,张鲸像一只受了惊的大兔子,一蹦三跳窜着高儿进入了永寿宫大殿。他失声朝着万历帝大喊:“死了!皇上!那个人死了!”
万历帝闻言色变,他走到张鲸面前,用双手抓住了张鲸的衣领:“说清楚,谁死了?!”
张鲸难掩兴奋的神色:“禀皇上,张居正!死了!”
万历帝先是一愣。忽然,他冲向大殿外。张鲸在后面大喊:“皇上,龙靴!您的龙靴!”
万历帝没有搭理张鲸,只是跑到宫门口,命令管皇帝御驾的太监:“快!备龙辇,不,备马!朕要去首辅府!”
万历帝不顾礼制,光着脚,骑着一匹御马,朝着张居正的府邸飞奔!身后的几十名禁军扈卫,打马紧追着万历帝。进到首辅府,万历帝高声问张府的仆人:“张先生呢?朕的张先生呢?”
游七迎了上来,连忙吩咐一众下人:“这是皇上,赶紧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万历帝道:“免了这套虚礼!张先生呢?”
游七答道:“禀皇上,老爷的遗体,现还在卧房之中。”
万历帝命游七:“快带朕去!”
在卧房中,万历帝见到了张居正的遗体。他坐到病榻边,吩咐游七:“你们都下去吧。朕要跟张先生好好待一会儿。”
众人退下。万历帝端详着张居正的遗容。他喃喃自语道:“张先生啊张先生。你曾经是朕最信任的老师,现在是朕最仇恨的敌人。权力真是个坏东西,能让父子、兄弟、师生反目成仇。”
万历帝站起身:“不过,你放心。朕掌握至高权力之后,一定会做的比你好!你死之前,朕恨你。你死之后,朕却丝毫恨不起你来。毕竟,朕从四五岁就师从于你。人都是有感情的,朝夕相处十五年,朕跟你的师生之情、君臣之谊,深似东海、高若泰山。”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内阁次辅张四维,在门外高喊:“启禀皇上。臣张四维,率内阁诸阁员、六部堂官、五军都督前来吊唁张先生。”
万历帝朝着门外喊:“你们先在门外跪一会儿吧!”
转头,万历帝又朝着张居正的遗体说道:“老师。你死之后,朕虽不再恨你。接下来,朕却要往死里整治你的党羽!朕要借着整张党,在朝廷之中树立威信!让门外跪着的那些人,臣服于朕!老师,您不要怪朕!朕做了十年的儿皇帝,在群臣之中并无半分的威信可言。唯有此法,能够让朕最快的立威。等天下权柄,真正归于朕手,朕会接过你的衣钵,继续为两京一十三省的万万百姓谋福!”
万历帝的脸上,此刻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老辣、干练。一柱香功夫后,万历帝下令道:“都进来吧!”
一众官员进到卧房,黑压压的跪成了一片。万历帝一声哀嚎:“张先生!朕的帝师啊!呜呜呜,嘤嘤嘤,嗷嗷嗷!你去了之后,朕如失左膀右臂!”
万历帝开始痛哭流涕、鬼哭神嚎!他当着群臣的面儿,哭的肝肠寸断。哭干了眼泪之后,他开始干呕。先是呕出了早膳,而后又开始呕水!最后,连苦胆水都呕出来了!张四维忙不迭的磕头:“皇上请节哀!请保重龙体!”
万历帝带着哭腔声嘶力竭的喊道:“大明朝的天都塌了!朕怎么保重龙体?朕怎么节哀?”
万历帝的悲伤,其实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肺腑。刚才他没对张居正的遗体撒谎:人,都是有感情的。跪倒在卧房之中的大臣们,现在是各怀心思。张四维的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起了小算盘:“嘿!张居正终于死了!太好了!不出意外,过不了几天,皇上会收拾了冯保、贺六。到那时,我是首辅,我的盟友张鲸是内相。当今皇上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我跟张鲸联手,一定能操控朝局!皇上?呵,也会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
张四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太小瞧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了!申时行却在想:“张先生死了,新政怎么办?皇上千万不要听信谗言,废掉新政!那样做,大明朝将会万劫不复!”
贺府。贺老六正坐在大厅里,看着张居正给他的那道参劾折子。贺世忠和杨万忽然闯了进来。贺六问:“这时辰,你们不在锦衣卫上差,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贺世忠结结巴巴的说道:“爹,张先生…卒了!”
贺六闻言,猛然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大厅外的那片天。杨万问道:“六爷,在京的三品以上官员,都去首辅府吊唁张先生了。皇上也在那儿。您要不要过去?”
贺六摇摇头:“算了,不去了。”
转头,他吩咐妻子白笑嫣:“去,把前几天准备的那身孝袍给我拿来。”
贺六又吩咐贺世忠和杨万:“张先生归天,京城之中,难免会横生一些事端。这几日,你们让锦衣卫的弟兄全体在卫中待命。好了,你们走吧。”
贺世忠和杨万领命而去。贺六来到东偏房。东偏房内,已经设好了一方神牌。神牌上盖着一块黑布。贺六揭开黑布,只见神牌上大书:“大明太子太傅、太子太师、内阁首辅张居正之神位”。贺六点燃一支清香,毕恭毕敬的给张居正的神牌上了香。而后,贺六朝着神牌,深深作了个揖:“张先生,走好!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尽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