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姐姐——”雀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拿着个白色没有任何花纹的帕子,“这个给姑娘的。”
这样隆重的场合,在大堂里伺候夫人姑娘的都是稳重点的大丫头,小丫鬟们无故是不得乱入的。 紫苏沉着脸,低声问道:“哪来的?”
雀儿往另一边悄悄努了努嘴:“隔壁的一位小哥给的,要我交给姑娘。”
紫苏恼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都敢拿给姑娘!”
雀儿咬了咬唇:“是,是伺候世子的小哥给的……” “怎么不早说?”
紫苏利落的抽出雀儿手中的白帕子,施施然走了。 吓死她了,还以为是蒋公子给的! 面无表情的紫苏心中无比复杂的想。 留下雀儿看着空空的手一时回不过神来。 紫苏走到甄妙身旁,不动声色的把帕子塞入她手中,声音极轻:“姑娘,是世子送过来的。”
“世子?”
甄妙有些意外,用桌面挡着悄悄把帕子展开,看到上面画的事物脸色立刻变了。 这个变态,她不过是好奇躲在隔间看了看,又没怎么看他,他居然能发现! 这人是妖怪吗? 紫苏等了好一会儿,见甄妙没有反应,悄悄问:“姑娘,要给世子回信吗?”
甄妙面无表情的看她:“紫苏,请拿出你大丫鬟端庄冷艳的劲头儿来,私相授受,鸿雁传情这种事,怎么能撺掇你家姑娘做呢?我是那种人吗?”
紫苏一口老血憋在心里。 姑娘,抱着世子一起落水的是谁啊? 现在那是你未婚夫,就是一起出去游玩,只要是禀了长辈,都无妨的。 紫苏深深为她家姑娘截然相反的步骤忧虑了。 不按常理出牌什么的,最考验大丫鬟的能力了。 甄妙不知紫苏的怨念,反正在她看来,紫苏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两种表情,一种是不动声色,一种是面无表情。 呃,似乎是一种。 把帕子重新塞给紫苏:“给我烧了去!”
紫苏揣着小帕子就出去了,忍不住打开看看。 只见雪白帕子上红红的一个方框,里面三个红色的圆圈。 凑上去闻闻,一股子番茄味。 紫苏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的智慧也被考验了。 另一边罗天珵等了半天,也不见甄妙那边传来什么信儿,有心问问,又拉不下面子,强撑了半天嘱咐小厮道:“去问问,东西送到了吗?”
小厮半夏不多时转了回来:“世子,传到了,不过那位姐姐说,姑娘在吃东西,想来是没有腾出空闲。”
她居然还在理直气壮的吃东西! 罗天珵狠狠吸了口气,夹了一筷子番茄鱼。 憋了好一会儿,吩咐道:“再去看看她吃完了没!”
半夏匆匆去打听消息,不多时折返,脸色有些犹豫。 “怎么了,难不成还在吃?”
“没有,说是四姑娘吃完走了……”半夏鼓起勇气道。 罗天珵手背青筋冒了冒,碍于在人前,还要云淡风轻的把筷子放下,心里那个憋屈。 合着对她来说,偷着看个把男人什么的,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罗天珵想着,心里先凉了半截,没等着酒席散,就赌气走了。 不多久一旁坐着的韩志远也起了身,被大老爷甄建文叫去说话。 “大人。”
韩志远躬身一礼。 甄建文看着举止有度的青年,心里先叹了口气。 韩志远这个年纪中了进士,算是年轻有为的,如今正在六部观政,将来前途定是有的。 若不是自己抢先一步把庶女与他订了亲,哪怕家底薄些,也有许多勋贵人家愿意把庶女嫁过去的。 都是那个孽障不争气! 暗叹一声,才道:“致远,想来你也是听说了,我家三丫头病了一月有余,如今看着是不大好了。”
韩志远垂手肃穆:“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无事的。”
甄建文摇摇头:“她一直不见好,恐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致远,你年纪也不小了,又是长子要撑起门户来,是不能再耽误了,我看,你们的婚事就作罢吧。”
“大人,三姑娘既然已经是学生的未婚妻,学生自当信守婚姻之诺,岂能因她身体有疾就悔婚?”
其实依母亲的意思,是希望他娶一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嫡女的。 伯府出身的庶女,身份虽高贵,到底是差了点儿什么。 只是他一个寒门学子,无权无势无依靠,得以去六部观政,建安伯世子是出了力的,答应与伯府三姑娘定亲,未尝没有知恩图报的意思。 无论定亲的初衷是什么,既然定下来了,却没有随意反悔的道理。 甄建文心中再叹一口气,道:“是我那小女无福,此事就这么定了。是我伯府提出的退亲,此事不会给你带来非议的。只可惜我们伯府,再没有一个适龄的女儿……” “大人……” 甄建文摆摆手:“致远,还望你不要怪罪,若是往后需要帮忙的,依然可以来找我。”
韩志远辞别了建安伯世子,在席间略坐了坐,也悄悄离去了。 甄妙进了甄妍屋子。 全福人正指挥着人给甄妍梳洗穿衣,忙忙乱乱的,甄妙很有一种无处落脚的感觉。 看着这一切,虽然热闹,无端端的却生出一股荒凉来。 今后,这里就是空着的了。 嫁到侍郎府的二姐,会有什么样的生活呢? 因为订了亲也有两三年了,送节礼时,那位二姐夫也是来过的。 只是原主对甄妍有着嫉妒的心思,连带的对她的未婚夫,并没有正眼看过。 今日,她可得好好瞧瞧。 “四妹,这么快就吃完了?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坐。”
甄妍招了招手。 甄妙收回心思,笑道:“等二姐收拾好了我再坐,省得添乱。”
亲眼看着甄妍穿戴妥当,挽起头发,戴的正是她送的那一套红宝蝴蝶头面。 “二姐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甄妙由衷赞道。 甄妍只是抿了唇笑。 红宝石的光芒衬的脸色更加红晕,梳妆的人赞道:“二姑娘真是好颜色,都不用上胭脂了。”
话是这么说,到底是打上了薄薄一层。 又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有女眷进来了,陪着甄妍说话。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天色渐渐沉了。 眼看吉时到了,全福人象征性的给甄妍梳头,口中念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温氏的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娘,您别哭,女儿一定会过好的……”甄妍说着,声音也哽咽了。 耳边隐约响起了鞭炮声。 女眷们不由起了身向门口走去,果然有小丫头匆匆跑来报喜:“花轿到了大门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喧嚣,又有小丫头进来:“到了,到了!”
甄妙扶着甄妍走了出去。 厅里厅外挤满了人,一个大红衣裳的男子最为显眼。 此人便是今日的新郎官,户部左侍郎的嫡次孙孟延年。 孟延年一眼便看到了甄妍,二人视线相对,很有些心有灵犀的味道。 甄妙悬着的心放下来。 看二姐夫这样,对二姐是满意的吧。 有个好的开始,总是值得期待的。 这边人声鼎沸,锣鼓喧天,谢烟阁那里却是清冷一片。 刘嬷嬷照旧守在门外,闲闲嗑着瓜子儿。 一个蓝衣丫头出来,满脸堆笑:“嬷嬷,姑娘让我问问,今儿怎么这么吵?”
刘嬷嬷扫屋内一眼,把瓜子一吐,才道:“今儿是二姑娘出阁,所以才这么喜庆热闹的。”
蓝衣丫头扭身走了进去:“姑娘,今儿是二姑娘出阁的日子。”
说着心下觉得委屈。 她本是大夫人院子一个不起眼的三等丫头,把她拨给三姑娘使唤,还提了一等,当时本来是挺高兴的,没想到自从到了这谢烟阁就像坐牢似的,别说无事时能去别院找小姐妹们说说话,就是等闲出这个门口,都不能了。 也不知这位三姑娘,到底犯了什么错! 现在成了三姑娘的贴身丫鬟,三姑娘重病什么的,简直是笑话! “出阁?”
下巴更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气质的甄静轻轻笑了笑,不再多言。 看一眼桌上放着的碗筷,蓝衣丫头劝道:“姑娘,您看着又清减了,还是多吃点吧。”
“放这儿,你下去吧。”
甄静不耐烦的挥挥手,冷眼看着窗外的绿叶渐渐转黄。 她等待的,实在太久了些。 难道六皇子他,真的半点都不在意吗? 转头对着镜子仔细打量自己,不知怎么就想到甄妙那张带着点婴儿肥的脸庞。 现在的自己,似乎太瘦了些? 不自觉拿起一个馒头,揉碎了放进嘴里,忽然脸色一变,吐了出来。 抚着胸口干呕了半天,甄静眯起了眼。 她小日子,晚了两天了。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甄静眼睛亮了起来。 若真是如此,她就不信,六皇子会无动于衷! 干呕的声音大了起来,蓝衣丫头匆匆进来:“姑娘,您怎么了?”
“我难受的厉害。”
“那,那婢子去跟刘嬷嬷说一声,请她去跟世子夫人说说,给您请个大夫来。”
“嗯。”
甄静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