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嗳。”
木枝忙去翻找衣裳。 甄妙扶着床柱缓缓坐下,心里乱成一团麻。 昨日太妃还好好的,怎么就没了呢? 她手扶着床柱,指甲在上面无意识的划出痕迹来。 “大奶奶,您看这身行吗?”
甄妙看了一眼。 那是一套牙白色的裙衫,花纹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甄妙点了点头:“就它吧。”
皇宫是最尊贵的地方,也是最无情的地方,许多妃子生前呼风唤雨,宠冠后宫,可一旦没了,大多数的家人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即便能进宫,也是不能穿孝的。 甄妙胡乱穿好了衣裳,木枝在后面喊:“大奶奶,婢子给您重新梳个发型吧。”
甄妙在家里图自在,只简单挽着一个髻儿,除了一根玉兰花簪,头上半点饰物都无。 “不必了。”
甄妙撂下一句话,匆匆走出去,对内侍道:“公公,可以走了。”
轿子一颠一颠的,就如甄妙七上八下的心情,在宫门口正好遇到了建安伯老夫人和蒋氏。 “祖母,大伯娘。”
甄妙开口,声音都是涩的。 建安伯府老夫人抓住了甄妙的手,沉声道:“妙丫头,别慌,跟着祖母走。”
“嗯。”
甄妙点了点头。 三人由内侍领着路,穿梭于红墙绿柳间。 到底是年纪大了,建安伯老夫人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幸亏甄妙和蒋氏一左一右扶住了。 “祖母,您小心。”
蒋氏跟着道:“老夫人,您慢些走。”
出乎意料,内侍并没领着三人去见辰庆帝,而是领去了赵太后那里,她的侄女赵飞翠陪坐一边。 太后和皇后皆是赵氏女,沐恩侯府也算扬眉吐气了。 建安伯老夫人压下心中的疑惑,领着甄妙和蒋氏向太后和皇后见礼。 赵太后忙迎过来,亲自把建安伯老夫人扶了起来,道:“老夫人太多礼了,快坐。”
老夫人哪里坐得住,拭泪道:“不知老太妃是何时去的?”
赵太后迟疑了一下,才道:“就是昨夜,突发了疾病,还没来得及请御医,人就没了——”说到这,也跟着抽泣起来。 甄妙没有跟着哭,眼泪在眼圈打转,悄悄攥了攥拳。 突发疾病?昨日太妃气色虽不如往日,可还吃了一碟子羊奶蛋卷呢,怎么也不像会暴病身亡的。 可是,以太妃现在比赵太后还高一辈的身份,皇上又是最孝顺太妃的,太妃还能遭什么毒手不成? 甄妙正寻思着,就听赵太后道:“知道老夫人惦记老太妃,要不要去老太妃住的地方瞧瞧?老太妃用过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有一些可以带回去,留个念想。”
等内侍领着建安伯老夫人三人出去,屋内只剩了赵太后姑侄二人,赵飞翠忍不住道:“姑母,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自打老太妃去了,到现在躲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赵太后叹息一声:“你年纪小,不记得呢,皇上小的时候处境艰难,若不是老太妃伸了把手,恐怕……反正啊,在皇上心里,老太妃的地位比先太后还重的多呢。”
说到这,轻轻咳嗽一声,正色道:“你也别在我这坐着了,皇上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你去劝一劝,他总会记着你的情的。”
赵飞翠翻了个白眼,气得赵太后伸手拧她:“你这是什么怪样子,你是皇后,不是以前还能随便任性的小丫头了,快去。”
赵飞翠拧不过赵太后,去了辰庆帝那里。 大太监杨公公一见赵飞翠来了,松了口气,迎上来道:“皇后娘娘,您快去劝劝吧。皇上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
赵飞翠不耐的扯扯嘴角,走了进去。 门吱呀开了,赵飞翠一眼扫去,有些错愕。 皇上居然不在屋里! 很快,她目光一扫,随后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原来辰庆帝躲在个墙角蹲着,孤单凄凉的背影就像寒冬腊月里被扫地出门的小奶狗。 看惯了他平日冷淡挑剔的模样,这个样子对赵飞翠来说很新鲜,本来是应付一下姑母,进来晃一圈就走的,现在却有了说话的心情。 “皇上,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见辰庆帝动也不动,抿了抿唇道:“老太妃仙去了,皇上也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老太妃如何下葬,还要皇上定夺呢。”
原本甄太妃这样的身份,人没了,也就是悄无声息的葬在皇陵,可因为抚养过皇上,情分不同,这就要另说了。 她斟酌着问道:“皇上您看,以什么规格下葬合适?要是有追封的话,就不能再耽搁了——” 辰庆帝猛然抬头,怒视着赵飞翠:“不许乱说,给朕滚滚出去!”
“你!”
赵飞翠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骂她呢,当下气得身子发抖。 这疯狗,又胡乱咬人了,她就不该吃饱了撑的,生出什么恻隐之心。老太妃就是拿草席裹了,关她何事! 赵飞翠从来不是个受气的,刚刚耐着性子劝一劝,只是偶然生了同情心罢了,此刻与辰庆帝大眼瞪小眼,冷笑一声,拂袖走了。 “皇后娘娘——”杨公公纠结的喊了一声。 赵飞翠铁青着脸大步往外走,听到后面动静,回头一看是辰庆帝走了出来,以为是要追过来打她,忙飞奔着走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狗发疯的时候,她可不能被咬着! 辰庆帝当然不是来追咬他的皇后的,一出来就揪着杨公公问:“建安伯府来人了么?”
“来了,来了。”
杨公公忙点头。 “佳明县主呢?”
“佳明县主和建安伯老夫人一起到的,先去太后那里说了话,现在去老太妃住处了。”
辰庆帝抬脚,又停了下来,神情莫测地道:“去叫佳明县主来见朕。”
说完,扭头回了屋。 杨公公忙打发小太监去请甄妙,然后瞧见一个宫装女子袅袅行来。 “拜见贵妃娘娘。”
甄静提着一个食盒,矜持地点了点头,问:“皇上呢,用过饭了么?”
“皇上在屋里,从大清早到现在,滴水未进呢。”
甄静有些心疼,又有些欣喜,面上半点不露:“劳烦杨公公通禀一声,就说本宫带了些汤水来,请皇上多少用一些。”
片刻后杨公公回转,一脸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