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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风云变幻国势危(1 / 1)

延进帝和他的随从大臣们走了。芮芬奇随即让阚鳌太监紧急召集尚宣、方跃平、何春雷、刘纪信、严淑华、曲玲、焦二梅、季天姿等人。众人已到,芮芬奇马上进行部署:“众位爱卿,眼下敖炳风平浪静,实际已经暗流汹涌。本宫虽名为临朝视事皇后,与皇上并不和睦,甚至还遭猜忌。奸臣们如同腊月里的芭蕉外枯心不死,一直密谋算计本宫,谶语流行,矛头明显针对本宫,而今本宫受诸多方面限制,不便出手,更不敢弄险。本宫思来想去,如以本宫身家作钓鱼的诱饵,不如退隐吴谷老家,皇上必落入圈套,平都混乱了,奸贼们跟着粉墨登场。到了这个时候,本宫再度出山,一一铲除他们。现本宫决定:中军大都督府、亲军大都督府及斥候署都移驻吴谷,左军大都督府移驻政安,右军大都督府移驻青铜。如此一来,这三处成品字形,互为犄角,如若平都生乱,随时可以发兵平定,剿灭奸贼。此次行动,务必准备好半年的粮草。左军、亲军、斥候署随本宫开赴吴谷后,左、右两军接着行动,行动时不能拖泥带水,要给人以斩钉截铁之感。严长史尔等女士随本宫出发,其他的女士命运如何,只能看她们自己的造化。”

曲玲、季天姿随同焦二梅带领十多个斥候兵先行开道。她们三个人全是头戴官帽,身穿黑衣,脚蹬皂靴,看上去是年轻的后生。芮芬奇抱着婴儿登上一顶八人抬的大轿,陪同她的是王小艳、印红两个侍女。娘家来的一辆马车在前面引路,紧随大轿后面的是三顶小轿。一路上看去,车水马龙,浩浩荡荡。

黑虎山隐藏着一支神秘的部队,首领杨钦稳坐树木掩映下的营帐里,正闭目养神,忽听裘三步入帐中报告:“杨将军,前面大道上有大官的轿子经过,在前面还有一辆马车,后面有三顶小轿跟随。小人想,这一定是朝中大官的夫人回娘家省亲,里面的金银财宝必定不少,要不要打劫?”

杨钦自言自语道:“如此浩大的省亲队伍,不可能没有侍卫护驾。……唉,必须打探清楚。”

他纵身上了马,马夫解开缰绳撂到他手里,悄悄上前观察。

杨钦和裘三两人来到半山腰张望,发现很多的黑衣人在远外的树木丛中出没,倒吸了一口凉气。杨钦勒住缰绳,对裘三说:“好在我听了你的报告后没有贸然起事。裘三你看看,人家外松内紧,张网以待。依本将揣测,此人必定是神秘人物,或许宫里的公公出行,总之,这烫手的山芋我们绝对不能碰,否则,一定会遭到不测之祸。”

裘三不以为然,策马而去,接连穿过两道山梁。他想,再走一百丈,就能袭击到那顶大轿,神秘人物也就逼迫现身。正在他打这如意算盘之时,身子却被陡然伸过来的长枪一拨,马上从马背上栽到山沟里。他手上的朴刀不知掉到哪里去,挣扎着爬了起来,山岗上的女人的腔调传入他的耳中:“何方蟊贼,胆敢窥伺国母车马,你的狗头还在脖子上吗?”

裘三慌忙跪着求饶:“敝人不知是国母车马,只感到好奇,并无非分之想。请圣姑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好吧,饶你狗命,起身滚蛋!”

那黑衣人发出威严的命令。

裘三耷拉着脑袋,起身上来牵着马登山而去。杨钦躲在一棵大树的背面,见了他,问道:“裘三,你打探到是什么人从都城出发的?”

裘三摸着头说:“小人出师不利,被一个娘子将军打下马来,险似要了命。这个娘子将军说这行人是国母的车马。”

杨钦想了一会,恍然大悟道:“嗨,本将知道了,那顶大轿子里坐的人肯定是芮皇后。裘三,你这个鬼太莽撞了,一人贸然靠近打探,简直是拿鸡蛋碰石头。别说你一个裘三,就是这山头上的一千六百个兄弟都下去,也不是她的对手。芮皇后这个女人最善于设套子让人钻,屡试不爽。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万万不能暴露黑虎山营地。”

两个人故意往西边绕道走,鬼鬼祟祟的。

西边忽然出现大部队,直往吴谷方向开拔,紧接着又出现全身黑衣的部队,速度极快,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大部队。众人踏过的地面亮晃晃的,车辆滚过的车辙依稀可见。远外战马奔驰过的地方尘土飞扬,……

裘三顿感余悸:“我好在识相,忍痛离开,没有还手,如若不然,肯定成了人家的刀下之鬼。”

杨钦点着头说:“大丈夫能屈能伸,最要紧的一条要善于看风下招,也就是说要识时务,万万不可意气用事,胡乱逞能。”

两个人跑到山顶,发现还有大部队在往西移动。杨钦摆着手说:“看来那个强势女人又要有重大行动。咱们黑虎山营地除了不能轻举妄动,还要及时跟平都的关键人取得联系,听听他们的意见。”

裘三谄媚地说:“杨将军高见,小心行得万年船,善于把握时务者是真豪杰。”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忽见手下喽啰拥着一个平民百姓打扮的人走来。“报告杨将军,我们捉住一个奸细。”

小头目谭二上前一步说,“他一直在山脚下转过来转过去,根本就不像一个樵夫,纯粹是来打探的。”

杨钦抬手制止谭二继续往下说,对来人仔细瞧了瞧,试探地说:“你是受人指命的,有什么话尽管说。”

那个人不慌不忙地说:“杨将军,我有一样东西要拿给你看看。”

杨钦努了努嘴,让人松绑。那人活动了手脚,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谭二拿到手上,而后交给杨钦。杨钦一看,忙说道:“哎呀,你是左尚书的人啊,快坐下来。李垚,你去端碗开水来。”

那人坐到椅子上,自我介绍道:“小人叫左桂,在朝廷里当刑部员外郎。今受左大将军之命前来与杨将军联系,要求你部千万要隐蔽好,绝对不能露出马脚,以后可能有很多朝廷里的大人前来避祸,到时候你部要做好接待事务,不得有误。”

杨钦笑道:“呵,原来你是打探左大将军如何上山的路径。唉,最近朝廷形势怎么样?”

左桂叹了一口气,说道:“左大将军很不得志,自遭芮皇后戏弄了一番后,免掉刑部尚书,担了个前大将军虚职,又受到延进帝冷落。眼下朝廷里失意的人很多,怨天尤人,随时会风云突变。至于什么风向标,一时还不能把握得准。总之,左大将军认为到了最后,万不得已就携带众位大人前来黑虎山从长计议。”

杨钦知道左胤当初委托自己暗自拉起人马的意图正是为了如今这一步,随即命李垚好好款待左桂。他带着谭二等人巡山,对各个山头重新部署,加强监管,禁止任何人山上山下走动。

芮芬奇来到芮家庄,全庄人齐集街头跪着迎接,阚鳌上前喊道:“皇后驾到!”

大轿帘子掀开来,侍女印红首先出来,站在轿门底下,挽着芮芬奇的臂膀下轿,跪在街头的人齐声喊道:“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芮芬奇抬起双手,笑着说:“起来起来,全都起来!”

可是没有一个人起身,她走上前去,将最前面的一个长胡子老头扶起,说:“起来吧,我该喊你一声爷爷吧。”

那老头笑着说:“不是的,叫我五伯伯,五伯伯名叫芮本由,我后面是六伯伯芮本爵,七伯伯芮本元,九叔芮本銮,十叔芮本明,再后面的都是文字辈和文字辈以下的。”

五伯伯站起来了,芮芬奇又一一扶起了六伯伯等四个长辈。她扶起哥哥芮文舜说道:“你们都起来吧,不然的话,我芮秀英就跑不进娘家呢。”

五伯伯一听,忙站过来大声地说道:“你们都起来吧,别要姑奶奶再扶你们这么多的人,……好好,起来起来,大家都起来。”

人们这起身,自觉地退到两旁,让开通道来。

芮芬奇在郑海、五弟芮文昌、侄子芮庆平的引领下,走进了芮府正厅,见到韩夫人抱着喊道:“妈妈,这三年多时光你老多多了。”

韩夫人摸着女儿的头,说:“秀英啊,这四五年家里变故很大,好在你妈妈命硬得很。唉,此身此世能见到你秀英丫头回来,死也闭得眼了。——呀,我的外孙子,让我婆奶奶抱抱。”

韩夫人说着就上前从王小艳怀里抱过婴孩亲嘴,十分开心地说:“秀英啊,你叫你的人都进家里坐。郑海呀,你喊李大妈子、王二搜、小凤她们帮忙,先把茶送上来。”

芮芬奇挥着手说:“印红,你们几个去做帮手吧。”

印红等四五个下人随即退出厅堂,忙碌去了。韩夫人抱着小孩,喊道:“煜秋呀,出来见你家妈妈。”

五岁女孩走出里屋,漾了漾身子,茫然不知妈妈在哪里。韩夫人走过去,腾出一只手拉着小孩跑到芮芬奇跟前催促道:“煜秋,喊妈妈,喊呀。”

小孩吃愣地喊了声“妈妈”,芮芬奇一把抱起小孩亲了亲嘴,从怀里拿出两块梨膏糖放到小孩手上,说道:“煜秋乖乖,吃吧。”

小孩驳了一块放到嘴里,感到味道好便嚼了起来。“煜秋,不能嚼,要放在嘴里和呀。”

芮芬奇放下小孩说道。

韩夫人喊道:“文昌、庆平,你们两个小伙头出来啊,……怎么也像个丫头人家坐闺房啊?男儿要创,女儿要藏。文昌你喊姐姐,庆平你喊姑妈,喊呀。”

两个孩子先后喊了,芮芬奇从怀里拿出梨膏糖,也各给了两块,说道:“五兄弟,大侄子,你们叔侄两个到了平都,我一直不曾有空好好地接待你们,那个时候,每天都有好多人找我办事,我不住地打发他们,除了夜里睡觉,一个时辰都闲不下来。”

韩夫人委婉地说:“秀英啊,你毕竟是个女人,有好些大事只能由男人担当。女人比男人所受到的限制毕竟要多一些,弄得不好,同样受到的打击要比男人感觉到重。唉,做女人要学会享福,该把一些难事推给男人去做,就该拿推掉。能当皇后,算是秀英你的福份已经到了,就不必再为国家操多大的心思。”

芮芬奇笑道:“妈妈呀,你不懂,人在朝廷里身不由己。俗话说得好,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你的女儿就是什么事都不做,找一个偏僻地做个平凡的农妇也做不了的,人家非要给我来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唯有一条路,就是直走到黑,哪怕鼻尖上只有点气,都要战斗到底。”

韩夫人手抓住褂边不停地摩摸,唠叨道:“这又何必呢?江山争来争去,到底图的什么呢?即使争得了江山,毁了自家幸福,一天到晚过的不是血雨腥风也是担惊受怕的日子,人生到了最后断气的那一刻,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芮芬奇摆着手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碌碌无为的人可以有你妈妈这些想法,可是有作为的人就不应该逃避现实,更不应该讲究个人实惠。好比说,燕子麻雀可以在屋檐头穿来穿去的,试问,那雄鹰猛隼也要在屋檐头飞飞吗?展翅翱翔长空也算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韩夫人折服了,把婴儿递给了芮芬奇,低着头进了里屋。芮芬奇抱着婴儿喂奶,哼唱道:“一包果子一包糖,送给我家令利上学堂,果子给先生吃,糖给我家令利吃。”

严淑华跟着两个平常妇女走进来,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芮芬奇抬起头,说:“严长史,今日来,朝廷里有什么动向?”

严淑华说:“延进帝为了笼络人心,让吉安任了丞相,调整了六部尚书,只有一个人没动,但时局动荡不好封爵位,就动用国库金银对他认为可靠的人进行赏赐,出手够宽绰的了,最少的也有一二百两银子,多的两千两,至于那些不在他眼里的人则是一两银子也没有。”

芮芬奇不屑道:“他这个皇上简直乱弹琴,赏罚一定要公平,怎么能全凭自己一个人好恶之感呢?即使要行奖赏,也只赏那些成绩斐然的人,还要叫人口服心服。赏赐过滥,非但起不到激人上进之效,相反还有负面影响。真正有功的人得不到赏赐,心里必然不平衡,随时有可能反叛朝廷;有的人已经得到赏赐,但他又跟人比较,唉,这一比,就必然发现漏洞,马上就要反噬。哎呀,总的说来,皇上他自己在作孽呀!”

严淑华说:“皇后你就是在平都也说不动皇上,他执意要去拉拢人,男人们又都护着他,你能有什么办法呢?”

芮芬奇摘下乳头,将婴孩交给王小艳抱走。她理好了衣裳,说道:“皇上他不跌个大跟头,旁人说他,他是绝然不会得睬的。让他跌个大跟头,今后也好长个记性接受教训,是非过去后,自有公道。”

年纪稍大的妇女说道:“秀英姑娘,我叫眭萍,夫君叫芮文舜。”

芮芬奇马上抓住她的手说:“噢,嫂子,我认得芮文舜的。我回来的那一天还扶他起身的。”

年轻的妇女喊道:“姑奶奶,我叫邵春香,夫君叫庆鹏,他今年三十二,我三十一。”

芮芬奇笑着说:“我今年二十二岁,比你春香姐姐小九岁哩。”

眭萍提议说:“秀英姑娘,到姚良春姚员外家里玩马吊。”

芮芬奇摆着身子,说:“马吊怎么玩哟,我可不曾玩过。”

严淑华劝道:“皇后你这极聪明的人,牌儿到了你手上,听他人一说,还不就全懂了吗?”

芮芬奇推着手说:“淑华呀,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我绝对没有你说的这么神。”

眭萍笑滋滋地说:“姑娘呀,朝廷里的事都是些大事,我们平常女人一概不懂,所以我们提都不提,能跟你姑娘一起玩马吊,心里就高兴不得了。”

芮芬奇来到庄西头一家大院子里,主人接待了她。芮芬奇坐到东厢屋里的四仙桌前,眭萍拉着严淑华说:“严长史,你来牌。”

严淑华反拉着眭萍说:“你来,你来!”

芮芬奇说:“我家嫂子,是这样的,严长史要理事的,她来牌我就不来牌,我来牌她就不来牌,只要有个人跑得来说有事,我们两个人当中必须有一个人出去理事的。”

姚家主妇贺丽蓉摊着两手说:“春香呀,你我两人坐下来啊。”

先是拣了东西南北四张牌,让来牌的人拈风头。芮芬奇坐在东边,算是头家,眭萍拈了个南风,贺丽蓉西风,邵春香北风。四人据此坐了下来,芮芬奇说:“眭萍嫂子,我只晓得玩牌坐下来,可怎么玩法,一点都不懂,还请你们说给我听听。”

眭萍便给芮芬奇扒了十四张牌,按饼万条风头四种牌排列,讲道:“三张牌一顺,如果全是三张牌一顺的,这叫平符,牌和下来,算一翻,剩下来的是一对支头,须得是幺和九,这叫幺头,也算一翻。如果手上的牌没有一张是幺张,连支头都不是幺张,这叫脱幺,也算作一翻牌。如果手上一张风头都没有,饼万条这三种牌里缺一种牌,这叫缺一,也算一翻。如果牌和下来,符合三个条件,就叫平符幺头缺一三翻牌。……”

芮芬奇笑着说:“先来四牌不算账,让我这个学徒的操练一下,好不好?”

在场的人个个说好。第一牌是眭萍和的,她顺着牌讲道:“我碰了红中是一翻,南风是我的风向,碰下来了算一翻,此外我缺了饼儿,条儿,这里也算一翻牌,再者就是九万一对做支头,也是一翻牌,那么我这一牌和的是四翻。”

第二牌邵春香和了,说道:“七对。八翻牌。”

“怪的东东,这么大的牌啊。”

眭萍讲解道:“秀英啊,七对算清一色,清一色和下来是八翻牌。这一次如果是我和下来的话,就是九翻牌,因为我头家当庄,另外再加一翻。”

芮芬奇又问道:“你们说最大的牌是十翻。哪来的十翻牌?”

贺丽蓉笑道:“姑奶奶,十翻牌是这样的,风头清和下来,算双清,清一色是八翻,双清就是九翻,如果又是头家当庄和的,那另外再加一翻,岂不是十翻牌吗?不过嘛,这种牌的几率少之又少,除非纯粹碰上了巧。”

第三牌贺丽蓉和了,她解释道:“姑奶奶呀,我说给你听一下,这一至九饼能排下来,就算一条龙,两翻。我碰得东风,因为这是第一圈,是东风圈,不管是哪个和下来都算一翻;又因为我是头家,东风是我的风向,也是一翻,这叫什么?这叫双黄,两翻。另外我和的这一牌没有万儿、条儿,算缺一,一对一饼,算一翻。头家当庄又另外一翻。这样我和的是七翻牌。”

芮芬奇搂着牌笑道:“没得了。你们和下来的牌都大得不得了。下一牌让我和一下,看有多大。”

果然不假,芮芬奇和了第四牌,倒下来一望,眭萍大笑道:“姑娘呀,你和下来的这一牌差一点是瘫符,如果真是瘫符的话,非但不得钱,还要罚款,要罚给三家钱的哩。你看呀,你碰了个南风,还就这南风对了你的风向,算一翻牌。其他的就说不出来了。虽然缺了条儿,但没用,要缺两才算缺一的,再者平符也平不了。你五万做支头,没翻。再者你牌里有一饼,没有脱幺。除此以外,没有板环,更没有一条龙。好在碰了个正对你的南风。算一翻牌呀。”

芮芬奇摸着头说:“如果算账的话,这一圈四牌下来,我要输掉多少钱。……不忙洗牌,你们把钱给算一下,假如一翻牌是十文钱,眭萍你和的是三翻牌,每家就给四十文钱。春香和的七对,八翻,算算每家该给多少钱?”

更令人脱口而出:“一千二百八十文哟。我和的七翻牌,只有春香的一半,六百四十文。”

芮芬奇摇着头说:“这样一来,还把我给输瘫了的。我好不容易和了一牌,不过三十文钱。输出去的要给一千九百六十文,抵掉三十文,还要拿出一千九百三十文钱,像这样来法,我不来,我不来。”

眭萍拉着芮芬奇的手说:“这样子,我们不连底翻,就单纯成倍数。你和的一翻牌算十文钱,我的三翻牌,就是三十文钱,春香八翻牌就是八十文钱,丽蓉是七翻牌,七十文钱。这样一来,你算算,你要拿出多少钱出来?”

芮芬奇算了算,笑着说:“这样一算的话,我只输了一百五十文。嗯,今儿我们来牌就这样算,不许来大,娱乐为主。”

贺丽蓉赞成道:“今儿凡在我家打马吊,只准来这么大的牌。”

眭萍、邵春香再一附和,算是通过此议。

第一天,芮芬奇共计输掉三百二十文,笑哈哈地说明天再来。半个月下来,她打马吊居然也有些瘾。因为前一天因为连头牌和得多,变成了持久战,次日的芮芬奇睡得沉,起身晚了。匆忙之中,芮芬奇又打了两支长辫子。早饭吃过后,翻出了项圈,戴在颈项里,穿上了绣花布鞋。她来到了姚家东厢屋里,贺丽蓉、眭萍和另一个妇人都盯住她望。芮芬奇手抓辫子说:“梳了二叉辫子,有什么稀罕的呢?我图的梳头梳得快,再说梳二叉辫子既洒脱又漂亮。只不过嘛,上阵打仗是不行的。”

贺丽蓉咂着嘴说:“姑奶奶这样打扮,确实漂亮,梳两支长辫子,留刘海,戴项圈,看上去分明是个小姐模样,二八佳人。”

那个妇人自我介绍道:“芮后姑奶奶,妾的贱名叫冯一枝,夫君翁立是吴谷的知县。今儿丽蓉表妹把妾拉得来陪陪国母打马吊,还望多加恕罪。”

芮芬奇摇了摇手,说道:“冯一枝呀,我们坐在一起打马吊就是姐妹们,不讲究官场那一套,别要喊我芮后姑奶奶,尤其是国母,生姜不辣的。我说呀,你就喊我秀英妹子好了。”

冯一枝双手摆了摆,讨饶道:“不能不能,千万不能。小民百姓怎敢在皇家跟前称姐道妹的,那国家岂不要乱了套?我冯一枝最起码的要喊你姑奶奶。”

芮芬奇本想纠正封建礼制那一套,再一想在那封建礼制盛行的社会里只能顺着来,不可倒行逆施,否则,自己是要触霉头的。对于冯一枝的提议也就认可了。打牌时,她看了一下牌,差个二万,可就能和下来,正好遇到上家贺丽蓉推出二万,她便倒下了牌,说:“四翻。”

眭萍笑道:“不错,姑娘这一牌是一条龙,碰了红中,本来缺两,算作缺一。如果支头是幺头的话,还能多一翻。”

芮芬奇手头热了,连和了七八牌,其中还有一牌和的是七对。

严淑华匆匆地走了进来,说道:“皇后,平都出事了。左胤带了十几个臣子上了黑虎山,还拉走了五千人的精兵,……耿成年在济湖省青田县割据,自称青田王。炳江省龙山府也跟着割据,张爱宜自称龙山大将军府大将军,郁留良为尚书令,李金刚为司徒。”

芮芬奇摸着辫子问道:“那左胤带了哪十几个人?”

“嗯,前军大都督府周昌军、钱荣两个参将,刑部右侍郎连早新,都部司郎中许培余,兵部职方司郎中谢虎,前军大都督府帐前将军杜柏,还有刑部司门部郎中时传华,工部屯田司员外郎郭淮,兵部库部司员外郎高保国,平都府同知杨易夫,城门校尉鲍天罡等人。”

芮芬奇听了,掐了掐手指,说:“平都他乱他的,男人惹出的祸,当然还得让男人自己顶着。我们呢,按兵不动,静观其变。……你叫曲玲来我这里一趟。”

严淑华喊了声“是”,便走了出去。

冯一枝和了一牌当庄清一色,笑着打招呼:“姑奶奶呀,实在对不起,你松了一张五万,让我碰了一下,我就六九万吊支头,不想摸牌就摸到了九万。”

芮芬奇推出九十文钱,说道:“冯一枝呀,你有牌尽管和,别要怎么不好意思的,姐妹们坐在一起就是图的娱乐。”

眭萍推出一张牌说:“八条。翁夫人,你身上丝绸衣裳买了,要得多少银子?”

冯一枝摸了一张牌说:“五两银子。”

芮芬奇伸手摸着她的褂边说:“嗯,这衣裳摸在手上柔和,是蚕丝做的。翁夫人你穿在身上好是好,就是绣的牡丹花嫌鲜艳,十八岁的新娘子穿了倒差不多。”

贺丽蓉说:“姑奶奶你如若穿在身上肯定好看。”

眭萍说:“等这一牌打和下来,冯一枝脱下来,姑奶奶你穿在身上望望看。”

冯一枝和了三翻牌后,随即将褂子脱了下来。芮芬奇给了三十文钱,随随即换上了冯一枝那绣着牡丹花的绿色丝绸褂子,将项圈翻到外面,系好衣带,挺起上身。贺丽蓉拍着手说:“姑奶奶穿这件衣裳好看。翁夫人,你买的哪里的,能不能给我家姑奶奶带一件?”

冯一枝马上说道:“我今晚回吴谷县城,到丝绸商人贾进那里拣一件天蓝色底色绣茉莉花丝绸衣裳。姑奶奶你说,行不行?”

芮芬奇颔首道:“行。王小艳,你拿五两银子给翁夫人。”

冯一枝两手直摇,说道:“别忙别忙,等我把衣裳带得来,再给银子吧。”

芮芬奇说:“这不行,叫人带东西还要叫人预付银子,哪有这个道理。”

八圈牌玩下来了,宣布结束。王小艳抱着小孩过来,芮芬奇接过小孩喂奶,说道:“王小艳,你把银子交给翁夫人,让她给我带一件丝绸衣裳。”

王小艳拿出银子放到冯一枝手上,冯一枝笑了笑,说:“姑奶奶,那我先拿着,明日上午我早点把丝绸衣裳带过来。”

翌日,芮芬奇穿上了天蓝绣茉莉花丝绸褂子,与银项圈配色,椭圆脸显得窈窕红润,如同十七八岁的待字姑娘模样。贺丽蓉、邵春香两个看了,羡慕不已。四个妇人坐上桌子,拈过风头牌,各人坐的位子安定了下来。芮芬奇坐在北家,却和了第一牌,四翻。邵春香笑道:“姑奶奶,今日第一牌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看来我们三个都得要把钱准备好。”

芮芬奇调侃道:“如果我把牌打热了,恐怕是一牌接着一牌和。不过嘛,你们都请放心,到时候我会手下留情的。”

冯一枝说:“我们不要你姑奶奶手下留情,不管你和多少牌,我们都是如数给钱的。”

“唉,俗话还这么说的呢,打簖的要留生门。要不然,你把河里的鱼全部捞上来了,河里缺了鱼,以后人们要打鱼还打什么呢?”

严淑华忽然走了进来,报告说方跃平来了。芮芬奇点头示意让他进来。方跃平来到芮芬奇近前跪下说道:“芮后,曲玲亲自到平都打探消息,让微臣前来转告朝廷局势。”

芮芬奇整理牌,说道:“方将军,你站起来说吧。”

方跃平起身禀告:“朝廷局势进一步恶化,地方管理失控。济湖省热水被许振、高建、高楠三人占领,许振自称大燕皇帝,高建为丞相,高楠为大将军。炳江省有三个地方闹割据,傅定胜在大牛称齐王,祢衡在南平称南平王,傅友连在冲腾称大魏皇帝。大邱省青铜府被张乃祥占领,自称青铜国上元皇帝,卢峥为冲天骠骑大将军。炳海省云衡府利都县也起事,苗安自称秦王,邱奢为丞相。截至目前为止,全国已有九个地方造反。微臣恳请芮后下令派兵镇压各地叛乱。”

严淑华也说道:“芮后,我们不着手平乱,整个敖炳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东南面,丹朱蠢蠢欲动,随时要向我敖炳动兵,趁火打劫。西面,百济、弧罗两国陈兵边界,随时都有可能对我敖炳犯难。”

芮芬奇摇了摇头,说:“唉,你们别要着急,此次不到万不得已,本宫是绝对不让你们出兵的。哪个胆敢以护国名义出兵,本宫一定要了他的命!严淑华,你这个长史给本宫安置好下面的人,任何人都不准私自离开大本营。本宫再次向你声明一下,军中谁私自行动就斩落谁的头,一律格杀勿论!”

五个月后,整个敖炳又有十五处发生了叛乱,割据府县。大邱省有五处:平山柳彦民自称晋王,丁忠为大将军。春归府月牙何海山自称赵王,大荣府宝贵梁晓武自称韩王,政安府广济县溧东镇仇洪卫自称鲁王,琛州府云阳何如顺自称魏王。炳江省有六处:廖森浩在凤化县称廖王。宋金稳在龙安称宋帝,苏军保为大丞相,崇国还为大将军,刁彦军为大司徒。方磊在永溪祁隽镇称陈王,温火青为太尉。朱最在九岩县尤门乡称九天王,周八为大将军。周雪川在九岩县北边朝龙乡称朝龙王,成圣雄为丞相兼军师,张纯金为大司徒。马元志夫人单姝跑到春水府闹割据,又起兵占领春平县城,兵力达到一万人。她自称英帝,费艳芳为丞相,阚红娣为大将军,席妙琴为尚书令,芮秀兰为太尉,宋吉凤为司徒,马九妹为骠骑将军,郑碧芳为讨虏将军。济湖省有三处:周渊在海中称吴王。张斯在相海府季堡称越帝,张靖为大丞相、平南王。何秀在湖平称汉帝,何明为摄政王、大司徒。不久,平都府晋窑又发生士兵哗变,沈殿甲为镇天王。

曲玲已是第三次来报告芮芬奇,双腿跪下,恳求她下令出兵解救国难。芮芬奇身穿淡红色上衣,下系蓝色百褶裙,脚蹬绣花布鞋,头上两鬓均插了银钗,颈戴项圈,新修过的刘海更显得她像个大家闺秀。这会儿她见冯一枝推出四饼,随即将牌推倒,说道:“饼儿清一色。九个饼,随便哪一张我都能和牌。”

贾进夫人常梅英看了牌,惊讶地说:“原来是三个一饼,三个九饼,二至八饼各一张,……是的,不管哪一张饼儿,都能和牌。……芮后,你牌怎这么好的呢?”

芮芬奇说:“这回我当庄和的清一色,应该算九翻牌的吧?”

吴谷县季同知夫人窦翠莲笑着将九十文钱推过来,说道:“芮后心思缜密,不露声色,开头我打了一张一饼,你没有碰,后来上家常梅英打了张六饼,竟然也没有吃下来。佩服,佩服。”

芮芬奇洗好了牌码起来,停下来说:“冯一枝、窦翠莲,还有常梅英,你们等一下,我跟曲将军说一下话。”

她转过身说,“曲玲呀,你们莫要心急,皇上猜忌我,时刻要下掉本宫的兵权,但他不晓得离开了本宫,他自己就会惹下大祸。你看看,前后只有半年的功夫,全国就出了这么多的大乱子,前前后后竟然有二十三处叛乱,称王称帝,名目繁多。……他皇上不派人求本宫出兵,本宫凭什么要帮他接烫手的山芋?曲将军呀,你别要再说什么了,眼下才是内乱,用不了几天还要有外患。哼,本宫倒要看看,延进帝皇上他还能撑住几天。传本宫懿旨,不见兔子不撒鹰,所有驻军严守待命!”

曲玲马上喊声“是”,这才站了起来。

芮芬奇挥了手,说:“曲玲曲将军,你通过内线打探丹朱、百泽、弧罗三国动向,另外密切注意朝廷最近举动,随时报告本宫,不得有误。”

曲玲再次喊了声“是”,快步走了出去。

芮芬奇摘了骰子,说道:“八掉底。嗯啦,严淑华、方跃平,还有这个曲玲,他们这些人都是烧虾等不得红,不曾到了一定的火候,那怎么行呢?”

窦翠莲说:“姑奶奶,你把人家曲将军跪了好长时间,连动都不敢动。曲将军考究爬起来还精神得很,说话有力。”

冯一枝劝道:“芮后姑奶奶,我和翠莲、梅英这些人都是一般家庭妇女,外面的事叫个一概不懂。军国大事你怎能在我们这些女人跟前处理呢?难道就不怕我们这些女人不知轻重把事情泄露出去?最好别要让我们晓得。”

芮芬奇推出一张牌,说:“白板。我告诉你们,世上的一切事情都是实实虚虚,虚虚实实,看透的人自然晓得个中奥秘,迷惘的人即使把真实事情全部摆明了,他也不认可,尤其是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对事情越琢磨越糊涂透顶,还有的人自以为了不起,做了蠢事后仍不肯认错,拼命要来个文过饰非,结果免不了惨兮兮的下场。”

常梅英说:“姑奶奶,我们这些人是养儿妇女,确实愚钝,因而闲谈不会谈国事,更不会品评朝中大人们。”

窦翠莲说:“我们陪芮后姑奶奶打马吊,赢钱输钱都看得开,娱乐为主,但是,开口真的不敢妄谈国事,闭口更不去谈论朝中哪个是忠臣,哪个是奸臣。说真的,并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胆小,而是全没见识啊!”

冯一枝推出一张牌,说道:“依我看呀,少说两句罢,谈最实在的,如何一心把牌打好,尽量少输掉点钱,免得输钱输多了,要挨自己的男人责怪。”

这真是:中柱移开屋架外,四处危急禀报来。泰然处之打马吊,假作凡妇独自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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