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昆往事(1 / 1)

第二天约莫下午三点的时间,黎昆发消息问我是否在家,他就在我对面的KTV,我回的很快:“有谁啊。”

他也回的很快:“我的两个朋友,也是你哥哥的好朋友。”

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我就到了,黎昆在外面等着我,我走过去拍了拍他:“其他人呢?”

他热情的朝我打招呼:“都在里面呢。”

我同他们打过招呼,便拘束的坐在一旁,黎昆看出了我的尴尬,坐到我身边问我为什么不点歌,我如实回答:“我唱歌不好听,有点不好意思。”

黎昆笑了笑,接着开始故意跑调唱歌,在座的几个都经常听他唱歌,知道他歌声的美妙,听到他故意跑调的时候,都惊讶的转头看着他,他停止唱歌,看向我:“来KTV就是为了放松的,随便喊喊,开心就好。”

听到他的话,心里暖暖的,我试探性的唱起来,他笑的更加放肆,用他的不羁来掩饰我的羞涩,慢慢的我也放开了,和他们一起大喊起来,我会的或者是不会的,都唱的很开心。那天过的很充实,黎昆揽住我的肩膀同我一起合唱海阔天空,我听着他们唱说书人,唱董小姐。我说我也喜欢宋冬野,他说他向往宋冬野的不羁,我说我向往宋冬野的经历与生活。我们从宋冬野聊到张国荣,他同我讲,第一次遇到一个同他这么像的人。晚上他骑着电动车带我去转悠,我喝了很多酒,靠在他肩膀上,突然记起,三年前我喝醉了,也是这么靠在他肩膀上,他也是这样送我回家。想到这我突然笑了起来,他有些诧异的问我怎么了。我傻笑着告诉他,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他点着头长叹道:“是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在上小学一年级,那时候我都已经四年级了,还在嘲笑你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我们可以坐在一起谈论这么多事情 。”

我长叹一口气:“是啊,记得以前我喝醉了,又怕我哥说我,所以每次都把你叫出来送我回家。”

他笑的肆意:“姑娘,你每次都是大半夜叫我出去,我刚刚睡到一半,就要去接你,所以我晚上都不敢睡的太熟,生怕听不见你的电话。”

我们突然都沉默了,还是我先问了出来:“可是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疏离,导致我们那么久都没有再见面?”

他想了好久,回答我说:“可能是你长大了,我们都有了不同的路要去走,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了。”

我没有反驳他,因为我找不到合适的语句去辩驳,只能坐在他后面默默的看着天上的繁星。他突然开口:“你看今晚的星星,多好看啊。”

我笑着说:“两年前的星星也是这样好看。”

顿了顿,我继续说:“给我讲讲她吧,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女孩。”

星空下他缓缓开口,带我走进了他的世界。

那一年我刚入学,在市属的第二中学就读,我怀着壮志进入那个学校,每天发奋苦读,为的是去一个好的大学,有一个好的未来,我并不想谈恋爱的,可是追我的女生真的很多,她们给我写情书,送零食,一开始可能还会觉得开心,我想这就是我的人格魅力,可是时间久了,我只觉得厌烦,感情上的应对更是让我心力交瘁,所以我很讨厌给我送情书的人,她们不懂我,只会增加我的苦闷。可是有一天 ,我收到了一封很特别的情书,她没有诉说任何爱慕之情,只是用很简单的文字描述了我们初次见面的情景,我对此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是看着她的文字我似乎进入了她的世界,只能说她的文字很有魅力,带我进入了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别人的世界,所以我沦陷了,在看到她的那一句:那一刻我看向你,你也看向我的时候,我决定要认识她,认识那个让我好奇的女孩。

她长的很普通,是一个很平凡的女孩,但我偏偏记住了她,她的名字很特别,苏小天,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见面的那天是个雨天,她送给我一把伞,她说,下雨了,很高兴你能见我。然后她就走了,甚至都没有回头,我想她是不留恋我的,可是旁人都说她对我的爱人尽皆知,所以我越来越好奇她,好奇她的一切,恰好赶上分班,我们在机缘巧合之下分到了一个班,可随着对她的深入探究,我发现她其实比表面上更淡漠,比我所以为的更坚韧,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可她却否认了我对她的夸赞,她说她出生于平凡,这一辈子注定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我突然间很心疼她,在某一刻想要抱住她,在那一刻我觉得我找到了灵魂伴侣,然后我开始追求她,给她送情书,可是都被她拒绝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喜欢我却又不接受我的表白,朋友说这种事情只有自己问她本人才能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任何人的解释都可能是猜测或是谎言。所以我约了她出来,借着我过生日的名义,她看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是吃惊的,我问她为什么不接受我的表白,她从包里拿出一盒烟,自己熟练的点上了一根,看着远处若有所思的说:“其实我的家庭是很不幸的,我说我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在一定程度上算是骗了你,我的家庭根本算不上普通。”

我有些好奇的听着,她猛的吸了口烟,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烟雾缭绕的夜空下继续说:“我母亲是我父亲从云南大山里买过来的,买回来的前两年一直用铁链锁在屋里,直到生下了我,她才获得了一点点自由,可以在屋子里自由活动,因为我是一个女孩,所以父亲不重视,动辄对我进行打骂,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年,第八年的夏天,我母亲逃走了,听说是回到了云南,我父亲开始整日酗酒,对我的打骂更胜从前,我实在忍受不了,就逃了出来,被人贩子盯上,卖给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还不错,得知我有先天性的疾病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之后,就把我送到了福利院,在福利院里,大孩子总是习惯性的去欺负小孩子来获得满足感,我想去维持所谓的正义,却被孤立排挤,我所保护的人受于胁迫 ,也不得不和欺负他们的人一起欺负我,所以慢慢我成为了最底层,成为了所有人都要压迫的人,幸好有一个哥哥一直默默的保护着我,不过后来我还是逃出来了,我不想让别人再因为保护我而受到牵连,所以我只能自己独自承担面对,我自己去饭店端盘子,又在学校申请勤工俭学,也获得了助学金,所以我才能见到你。”

她说完之后眼睛血红血红的,一根烟只留下烟把,她抱住头,开始啜泣。

听完的那一刻我犹如五雷轰顶,我从未想过在这个和平的年代,竟然还会有人口拐卖的案例,也从未想过,我眼前这个女孩承受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承受的苦难,就在那一刻,我决定要好好爱她,我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对她说,我会一直陪着你。那一天,我把世间所有的情话都讲给了她,可我还是觉得不够,因为她配得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那天晚上我们在月光下接吻,她说她接受自己的平庸可总是觉得配不上我的优秀,我说她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姑娘,如果她觉得自己普通,我可以把我也变成一个普通的人。看着第二天我蓬头垢面 的穿着睡衣去上课,我们相视而笑,那一刻,我看向她,而她也正好在看我。

故事过半,我望着他的后背,突然有些向往如此纯真的爱情,但我知道后面的故事多多少少是夹杂着眼泪的,所以我决心不再听下去,让一切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所以我打断他:“后面的故事我目前不想听下去了。”

他停下车子,回头看着我:“你在害怕什么?”

我摇摇头:“不愿意面对悲凉的结局罢了。”

他想了想“可是故事已经发生了不是吗?”

我笑着反驳“我不知道的话就不算在我的世界里发生过。”

在某一瞬间,我突然爱上了故事里的黎昆,心疼着那个女孩的同时,又感慨着黎昆的纯真善良,向往着他热烈的情感。我问他:“你会忘了她吗?”

他摇摇头“她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永远拔不出来了,我不爱她了,可我永远不会忘记她。”

我身体一震,是啊,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认识的人,都会埋在记忆深处,就算是很久不去想,再提前,还是会追溯曾经遥远的记忆。

还要继续听下去吗,黎昆笑着问我,我沉默了很久,有些迟疑的说:“结局并不好吧?”

看不见他的脸,可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落寞,“如你所见。”

我疑惑的说,“她去了哪里啊?”他沉默了很久告诉我:“她结婚了。”

我大吃一惊,啥时候结婚的啊,他低头算了算“刚上大学不久吧。”

我有些感慨,算起来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就早早的已为人妻,我问黎昆为何会这样,黎昆只是苦笑,已经知道了她结局,我开始好奇故事的走向,于是问黎昆:“然后呢?”

他看着天上,作出冥想的样子,将故事缓缓展开。

我们在一起了,和所有的情侣刚在一起时一样,同样的青涩,同样的甜蜜,我每周给她写一封情书,每天下课等她一起吃饭,放学等她一起回家,上课老师喊到她的名字时,比她先抬起头的是我,我们承诺彼此要考上同一所大学,她说她要去吉林,我说我会陪着你的。

那两年我们过的很快乐,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我们一起努力,去熬过那本该黑暗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我的人生二十多年,有意义的唯有那两年。

那一年高考,我发挥的不好,最终出来的成绩只够上青岛的一所普通本科,而她比吉林大学的录取线高出了十分,可她却为了我放弃了她梦寐以求的学校,陪我去了青岛的一所普通本科,我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是高兴的,可是后来,替她的难过还是占了上风,我开始惶恐,怕她会为她的决定感到不值和后悔,又怕自己达不到她的期许,所以我胆战心惊的度日,每次一见到她又会想起她所做出的决定,这个决定也一直在默默提醒着我我不够优秀,配不上她的付出,所以我自认为她给了我特别大的压力,那段时间几近崩溃,恰逢那时追她的男生特别多,虽然她总是拒绝的很明确,可我还是战战兢兢,所以我越来越抗拒和她见面,越来越抗拒去知道她的消息,觉得和她在一起总是被负能量包裹自己,所以我试着去逃避,去减少同她见面的次数,慢慢的,我心里减少了对她的依赖,我天真的以为自己不再喜欢她,恰逢那时一个那时候以为更优秀的女孩一直在追求我,我便也慢慢的接受了她的追求。起初我一直没有告诉她,我想等她受不了我的冷暴力主动提出分手,可她还是知道了,她知道的那天晚上下着暴雨,她在操场上淋着暴雨走了一整个晚上,后来她晕倒被送进医务室时我曾见过她,她没有哭闹,只是淡淡的问我:“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在那一刻真的犹豫了,我想哭着和她道歉,哭着求她原谅,可在想起她带给我那么大压力的一瞬间,我放弃了,最终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她挣扎着起床,我甚至没有勇气去扶她。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过了几天,听说她选择了休学,我赶到她租住的小房子里,可是却从房主口中得知她已经退房了,我打她的手机,是关机状态,我给她发信息,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我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我再也找不到她了,我真的失去她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自以为她给我的压力,其实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她从来没说过什么,甚至是一直默默鼓励支持着我。那一天又下了一场大暴雨,我同她一样行走在雨夜,像她一样感受着绝望与窒息,用尽一切方式去体验同她一般的感受,可我永远无法像她一样做到不哭不闹,我哭了一晚上,哭到眼睛肿了,发不出声了,她还是没有出现,在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我真的失去她了,也就是那一次,我的身体留下了永远的疾病。

后来我精神状态一直不好,便到各地进行治疗,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见到了在福利院一直保护她的哥哥,我急忙向她哥哥打听她的现状,她哥哥沉默的看了我很久,眼里和脸上没有一点情绪,只是淡淡的告诉我她已经结婚了,休学一个月后便草草嫁给了相亲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只因为他的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从此以后我只要一想到她心口就如同被针扎一般的疼,她也成了我一直不愿意提起的人。

听完之后我只是觉得窒息,我有一瞬间可以真切的体会到她的绝望,他可能是后悔的,但是再多的后悔也弥补不了在她那里的痛彻心扉。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去感慨这段感情,或许局外人说什么都是无关痛痒的风凉话,所以我只是沉默着,他却突然开口:“你之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很像她。”

我被这意料之外的说辞惊呆了,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肩膀,他声音似乎有点遥远不真切的传过来:“不论是从外貌,还是性格,亦或是声音,你都很像她,但是讲真的,你比她好看太多了,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美。”

那一瞬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直接脱口而出:“那你愿意接受我吗?”

他沉默了,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却又包含着不真切的清澈:“可是你的美太过于洒脱不羁,我把持不住的。”

我只是看着他笑,笑的很随意,他有些拘谨的看着我,我就那样吻了上去,他的眼睛挣得很大,我吻的更肆意,月光下我们接吻了,那一刻我突然忘了很多,忘了杜吴州,忘了襄阳,忘了阳光下那张我怎么样都看不清楚的脸,忘记他对我说的,男儿何不带吴钩 ,收取关山五十州,那一刻我的眼里只有一个人。

晚上回家之前黎昆问我,我喜欢他吗,我犹豫了很久,最后我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迟疑的说:“算不上讨厌,可能也有一点喜欢,但绝对不是那种念念不忘的感情,也没有那种想要变得更好的动力。”

他眼里闪过诧异和失落,沉默了很久问我:“那你要不要同我在一起?”

我很干脆的摇头:“我有一个念念不忘的人。”

他苦笑一声,随后走了。月光下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瞬间觉得很孤独,我围着河岸走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有些颓废的坐到地上,相识数十载,我只是不愿意当别人的替身被喜欢罢了,其实我对他,又岂能没有感情,今天晚上的一吻又怎会是虚情假意,但倘若抛开一切,我还是忘不掉杜吴州,虽然已经很久不见,可我想起他总是难言的心疼,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那一刻我才真正觉得我喜欢杜吴州,只是杜吴州和他一样,皆是心有所属,意识到的那一刻我似乎体会到了黎昆失去她的那一瞬间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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