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不愿赵正恪如此简单的死去,他要他受到司法判定时,知道自己的死讯,然后一天一天的煎熬。他要他日日夜夜都活在死亡的恐惧。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的死亡,而无法选择。所以,他最终选择松开了手。他这一生,本就是偷来的美好……厉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渐渐下坠,他不由展开双手,任由自己下落。腹部的伤口如他前世一般,但似乎更加疼痛。上次,他心如死灰,他想他死了,就能见到她了。可这次,他却突然有些不甘心了。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她的笑,还有她搂着孩子的模样。对不起…….这一次,他依然没有履行诺言。他没能好好的照顾她,向她解释一切,也没能陪伴着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位好父亲。记忆渐渐失去,他脑子里无数个念头闪过。我死在了你前世离去的日子,娇娇。当年的你,一定很伤心绝望吧。娇娇,你说的对,嫁给我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那年的我一直不明白你说的话。当年你离开前,你说的话,我琢磨了好久,才弄明白,你说你想要的,不是这么。后来我才明白,你想要的不是厉太太的身份,要的不是大房子,你说你怀念以前的日子,我才明白。娇娇,我也想以前的日子,想我们彼此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后来你走了,你的母亲很想你,我也不专注事业,帮助了好多好多人,却始终无法帮到你。娇娇,我想你和孩子,好想。意识消失之际,他恍惚在朦胧间看到那个春日阳光一般的姑娘。春暖花开时,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有些羞涩的看着他,小声说;“厉沉,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要对我负责,娶我对我好。”
他伸出手,茫然地小腰抓住空中那虚幻的影子:“娇娇,下辈子,下辈子我还遇到你吗?”
厉沉的眼角浮出点点泪花,顺着风的方向渐渐飘去。他感觉好冷,好冷。他迫切地想要向眼前的人靠近。原来人死之前,是真的会做梦。会回顾自己的一生,那些遗憾的,想要的,统统会浮现在自己眼前。渐渐的,他慢慢没了视觉,听觉也渐渐消失,最后彻底没了意识。随着一声巨响,树上的鸟儿瞬间飞去。……李娇娇从邮政将最新的稿件寄出,又收到了上一笔稿费。就这段日子,她写稿子加上一些访问稿,零零散散的加起来有一百五十多块。这对李娇娇而言,是笔不可多得收入。既能陪伴在孩子身旁,又不影响自己的学业,在闲暇之余多多少少能补贴点家用。李娇娇寄完稿子,便去最近的百货大楼买了些麦乳精,又买了些母亲爱出的糕点,父亲爱喝的酒,以及自己要用的一些纸张、笔墨。她难得的心情很好,又一次体会到花自己钱,和伸手要的感觉完全不同。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行驶,李娇娇也相信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直到李娇娇回到家,看着父亲母亲坐在沙发上面色凝重。父亲首次的在客厅抽着烟,母亲也偷偷地抹着眼泪。然而一旁,厉沉身边常常出现的那个男人也出现在家里。李娇娇赶紧走上前,询问道:“爸妈,发生了什么事?”
李斯年张了张嘴,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她把目光投向母亲时,林锦香则是眼眶又红了一些。李娇娇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想到近日来的心慌,以及跳不停的右眼皮,一切的异常顿时联想起来。“还是我来说吧。”
周政委走上前,叹了口气道:“李同志你好,我想我们应该见我,你喊我周政委就好了,有件事我想你应该有权知道。”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颤抖,看着眼前的女人满眼遗憾。他看得出来厉沉对李同志的在意,以及保护,还有那害怕打扰的小心翼翼。可这一切的一切,面前的女人都不知道。“李同志,厉沉他......”周政委顿了顿,他怎么也无法说出“死”字,只能摇摇头解释道:“我们协同赵正恪上山搜寻他藏匿的黄金,没想到赵正恪那老东西留了一手,厉沉他......”“他怎么了?厉沉人呢?”
李娇娇连忙追问道。赵正恪摇摇头道:“厉沉被刀刺伤,摔下了悬崖,我们派人去搜寻,但山太大了,人多半是没了。”
李娇娇闻言脸色一白,踉跄地朝后退了几步。要不是林锦香扶住,她险些跌了过去。她想不明白,前一刻还好好的人,她恨及了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他可是厉沉,他怎么会死呢。她明明恨的他去死的啊,可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痛。“娇娇,为了洋洋和山竹你可要坚持住。”
林锦香在一旁道。李娇娇摇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死的,他只是失踪了。”
然后看着周政委说道:“你们做什么的,他可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我的孩子还没有记事,你们就说他们的父亲不在了。”
“李同志,对不起。”
周政委垂头道。“没有尸体,他应该是没事,自己再找出路。”
李娇娇说着,不知道是说给准备离开的周政委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周政委步伐顿了顿,他何尝没这么想过。但现在又是冬季,山上气温很低,他人又受了伤,生还的可能太小了。周政委看了眼林锦香怀里的孩子,临走之前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李同志,厉沉一直很担心你,也很担心孩子,无论是你生孩子的时候,还是你出门带着孩子,他都一直在身旁。”
说完不忍心看李娇娇的神情,狠心转身离去。他知道他说这话无疑是雪上加霜,过于残忍,但他也不想自己兄弟爱的女人,到他死也不明白他的真心。厉沉,希望你在天上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