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浑身被雨水浇透,却仍然身姿挺直的站着,如同山林间的松柏。见她探头,他也向她看来。被雨帘阻隔,他的身影并不清晰,却给人一种遗世孤立之感。双眸也如这满城风雨般雾蒙蒙,浸染上几分愁绪。他缓缓踏出脚步,像是往她这边走来。她却猛地缩回去,“啪”的关上了窗。嘛的,大雨天在外头淋雨,这是有什么大病!白衍:“……”这小妮子的脾性,可真大!他摇头失笑。离开她这十天里,他每时每刻都在想她。一办完事,便匆匆赶回。哪知道,来到她家,会看到她对别个男子巧笑嫣然。还接受他那么贵重的礼物。那一刻,他出奇的愤怒妒忌,理智全无,所以才做出伤害她的事。怪他!但是,她笑得那么甜,或许,她也是喜欢那名男子的吧?那他的死缠烂打,只会令她更厌恶,将她推得更远。但是,他就是想让她心疼心疼自己。想离她近一点。那种她要离开的恐慌感,快要把他逼疯。他真的撑不住了。……冬日里下大雨,天气变得更加寒冷。破败的窗户关得不严实,门框蒙的是粗布,被雨水打湿后,那风便卷着水汽往房间里扑,甄珠躺在床边,有些星星点点的水汽扑到脸上。她往被窝里缩了缩,冷气从缝隙里钻进来,冷得她直打哆嗦。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都冷成这样。那傻子却站在淋雨。内伤还没好。若是再被风寒入侵,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吧?罢了。他爱作贱自己,管他干嘛?睡觉!她把被子蒙过头脸,卷着被子,团吧团吧,把自己卷成一条蝉蛹。但是,没一会儿便呼吸不畅,她又把被子扯开,翻身坐起。光着脚往窗口跑。只是才走几步,又顿住了。那混蛋自己不自爱,方才还那样对她,让她丢尽了脸面,她心疼生气个什么劲儿!胸口憋闷得要窒息,莫名的酸楚悸动传到四肢百骸,眼眶鼻腔火辣辣的,眼泪来得又快又急。既恨他的专制霸道不讲理,又恨自己不争气心软。她上辈子可是医学教授啊,什么时候这般患得患失软弱委屈过?也忒没用了。缓缓坐回床边,眼泪止不住的流。她趴倒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堵住自己的呜咽声。……雨一直下,到了夜晚也不停歇。张婆子披着雨蓑衣到后院去喂了鸡鸭,瞧见白衍直挺挺的站在甄珠房间斜对面,被雨淋成了落汤鸡,大吃一惊,忙过去把人拽回了家。二丫两姐妹已经做好了饭菜,抬眸瞧见他,齐齐冷着脸。但到底还是出了来,把伙房让给他烤火。白衍轻咳了声,声音沙哑中透着虚弱,“珠儿还在睡吗?”
张婆子一愣,这才想起,这丫头从晌午过就一直睡到现在,也该起了。也怪她太兴奋,和邻居们在外头淋雨说话,忽略了这丫头!“我去喊她。”
她穿着木屐,哒哒的来到甄珠房外擂门。甄珠脑袋胀痛昏沉,迷迷糊糊中听见敲门声,她想起来,可浑身滚烫使不上劲。用尽全身力气爬了床边,却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张婆子敲了这么久,没听见半点动静,心里就打起了突。忽然听见里头“咚”的一声响,顿时惊呼,“珠儿!”
着急的去翻兜里的钥匙。可又发现钥匙不在,便又急急忙忙的转身,想回房拿。一直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的白衍,迈着大长腿走来。“怎么了?”
“珠儿不开门,我听见里头……”张婆子慌张的话还没说完,就只见还在过堂里的白衍身影一闪,瞬间到了甄珠房门口,抬起一脚。“砰!”
门闩被踹断,两扇破旧的木门撞开又倒下了。烧甄珠吃力地想爬起来,听见声响,睁着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看过去。但是,屋里没掌灯,四处黑压压的,她什么也看不清。白衍仗着内力,看见床边趴着一团影子,一个箭步上前,连人带被的将她抱起。“珠儿!”
他低唤一声,她小声的哼唧,“好难受。”
难受?他下意识的一摸她额头,很是烫手!“珠儿,你发热了!”
白衍哑声问她,“你能不能给自己开点药?”
甄珠精神恍惚,“发热?你吗?”
他站在她窗外淋雨的画面,一直定格在她脑海里。边说着话,细嫩的小手摸上他冰凉的额头。她的掌心热热的,软软的,很是勾人。但是,此时白衍顾不上这些旖思,心里只有心慌心痛。明明淋雨的是他,生病的却是她。一定是她最近太操劳,而他方才又让她难堪,双重压力,才病倒的。“珠儿,你听我说,你生病了,给自己开点药,好不好?”
他是见识过她能凭空变出药物器械的手段的,丝毫不怀疑她手上没药。她却没有听进去,“好热,你放开我嘛,呜……”她细细地哼着,糯糯的柔柔的,楚楚可怜,全然不同于白日那冷怒的样子,叫人心软得一塌糊涂。“乖,一会儿就好。”
白衍慌得不知怎么好,这时张婆子点了油灯过来,他才想到把人放床上。可甄珠一接触到冰冷的床铺,又哭着喊冷,缠到他身上,绵软无力的双手双脚如八爪鱼般将他紧紧搂住。白衍恨不得以身相待,只能哄她,“乖,你先放开我,让我去请大夫。”
“不要,难受,呜呜……”她哭着摇头,缠得更紧。张婆子上前一探她额头,也慌了神。“这么烫,可如何是好……”白衍没法子,只好像抱小孩那样抱住她,走到窗边,作了个奇怪的手势。少顷,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两名黑衣暗卫,轻飘飘地落在他跟前。张婆子眼珠子都看直了,忙退到白衍身后。她只听见白衍说,“去请冯大夫。”
“是。”
两名黑衣人应声,张婆子悄悄的偷看,只见那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在大雨中来去自如,这样神出鬼没的身手,只有传说的鬼神才有吧!这个孙女婿,居然能招揽到这种人才,任由他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他的权势地位,只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张婆子脑子里胡思乱想着,白衍喊了她两声,她才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