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衍额头青筋跳了跳,甄珠摁了摁他的手,给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笑容亲切问少年,“那你快带我们去吧,时间长了,我怕他们丧心病狂害了孩子。”
少年清亮的双眸,深深看着她,“好。”
心地这么善良,她真不是姑姑吗?他不信!只是,救人要紧,眼下也不好多问多说。“姑姑,咱们走。”
白衍脸盯着他的背影,双眸黑沉的可怕。甄珠无奈的拽他,“他可能是你前妻的侄儿,他误将我当作是她才多看了几眼,你不会连这个醋都吃吧?”
白衍斜睨她,“我哪儿来的前妻?”
得,他怕是又想说他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了!甄珠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好,我是言希,言希就是我,他是我侄子,行了吧?”
白衍哼了一声。是亲侄子也不行!若不是想着大局为重,他准把这臭小子抓起来狠抽一顿!“姑姑,快点儿,在这边。”
那少年回过头来,笑容比阳光还灿烂。甄珠莞尔,抬眸见白衍面色更黑了,她内心叹气,小手抓住他的,“咱们快走吧。”
在外边,甄珠总是有点放不开,不会主动亲近他。因此,当此刻她滑嫩的小手钻入白衍手掌心里,他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好转。甄珠暗自好笑。这家伙还挺好哄。……言喻手指着前方,深谷尽头的那座山峰,“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山上有一个山洞,山洞后面别有洞天,那里便是金氏家族的地盘。”
山峰高耸入云,四面陡峭,非寻常人能攀爬。陈伯沉吟道,“找到山洞不难。难的是这山洞里,必然埋下重重机关,在山洞外,也定然有埋伏。”
言成海先一步逃了,金家不可能不做防备。传承百年的医药世家,底蕴深得可怕,谁都不知道,有多少陷阱在等着他们。但是,一想到那帮无辜的婴儿,就没有人想过要退缩。言喻看了看甄珠,“姑姑,你在外头等候,那些孩子,有我呢。”
才认回来的姑姑,可不能让她以身涉险。“无妨,我有自保的能力。”
甄珠反过来问他,“倒是你。你是云织谷的少主,你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云织谷与金家表面的和平被打破,你不用回去与你家长辈商量一下吗?”
言喻眼眸微颤,“姑姑,没有其他人了。喻儿的长辈,只剩你一人了啊。”
甄珠心一颤,心里莫名的恐慌,“发、发生何事了?”
少年喉结滑动,声音艰涩,“五年前,言成海潜入密室,想要偷窃武功秘籍与医术,不成想他触发机关,惊动了正在修炼的爹爹。爹爹强行出关将他擒住,却走火入魔,导致心智失常,误伤了许多子弟。祖父祖母耗尽内力,才将爹爹制止住,与言成海一并关在地牢里。哪知言成海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爹爹放了出来。爹爹被关押得越发六亲不认,大开杀戒,子弟死伤无数,祖父想上前抢救我大师哥,爹爹,他……”少年低垂着脑袋,晶莹的泪水滴落在草地上。甄珠脑子嗡嗡作响,抖着声音问,“后、后来呢?”
“后来……”少年语带哽咽,“爹爹在祖父背后偷袭,震碎了他的心脉。见祖父大口吐血,他脑子恢复了些许清明。却接受不了残酷的现实,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自尽了。”
也死、死了?甄珠面色苍白,心口窒息般剧痛,难以言喻的悲伤,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那你祖母……”“祖母、祖母……”少年泣不成声,“祖母受不住打击,病倒在榻,药石无效。不到一个月,也跟去了……”甄珠身影一晃,白衍先一步伸手扶住了她。她嘴里喃喃,“爹、娘……”脑子里浮现一个温柔慈爱的妇人的模样。她抱着六七岁的小姑娘,语重心长的道,“希儿,你定要认真学习,将咱言家的针灸医术学会、学精,就能救治更多的人。”
一旁的中年男子也点头,“不错。希儿,你的医学天赋极高,这是老天爷追着赏你饭吃呢,你万万不可辜负啊。”
然而,小姑娘对山谷外的世界无比向往,听了这些话,心中老大不高兴,撇撇嘴,“不是还有哥哥么?他才是少谷主呀,怎的将担子全压我身上了?”
妇人戳了戳她额头,“傻丫头,让你好好学医术,不是让你担起整个云织谷,我和爹爹还在呢,你不用往自个身上揽。”
小姑娘微微嘟嘴,心中老大不爽。中年男子无奈一声叹,“希儿,医术不仅能救人,更是我们言家安身立命的根本,爹就你和你哥两个孩子,你哥哥醉心武学,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已经废了,那爹只能指望你了啊。”
小姑娘不再吭声,但心里却满满都是抗拒。画面一转,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与父母作别。“爹、娘,待我游历归来,一定收心养性,好好学医,将咱家的医术发扬光大。”
她一袭白衣,衣袂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面上的白色纱巾亦被风掀起,露出一张灿若芙蓉的小脸。即将远离父母,独自出外闯荡,她没有半分胆怯,一扫平时的无精打采和颓然,她变得英气勃勃、意气风发,仿若即将出征的女将军。中年夫妻的眼里有无奈,有宠溺,有不舍。但是,他们深知女儿的心思。不让她在外走上一遭,她不会收心学习。“丫头,你此番前去,千万要保重。”
妇人细细叮嘱,“让闵秋跟着你,保护你吧。”
姑娘忙摆摆手,“不用,她不会武,只会成为我的累赘,跟着我没用。”
“她医术比你好,若是有个好歹,也多个人往家里递消息。”
见妇人坚持,姑娘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妇人还想说什么,男子用眼神制止了她。妇人瞧见女儿面上隐隐流露出不耐,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甄珠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哽咽不能言。言喻却是眼睛乍亮,心里又燃起希望。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能相通。如果能,那就一定是至亲至爱之人。跟前这姑娘若不是姑姑,她为何会那样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