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张婆子说河边有许多鲜嫩的艾草芽儿,要给她做艾叶糍粑、落水饺、米糕、鱼糕带去城里,让甄珠吃过午饭再走。她想着医馆门外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心里着急啊。但是四个老人眼巴巴的瞅着自己,跟孩子似的,她心里一软,便想着先答应下来,晚一点再回去。姐妹三人先去河边摘艾草芽儿。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不同于去年干旱死气沉沉,今年被雨水浇透的植物,卯足了劲儿的长,长得格外茂盛,路两边开满了许多不知名儿的小花儿,形成一片小型花海,一直铺成到河边,美极了。念念和小秋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边走边采花儿。不知谁家的土狗跟在他们身后,不住摇尾巴,是不是的撒欢打滚,欢乐的笑声,撒满山间。“娘,二姨娘、三姨娘,这里好多花花,快来呀。”
念念把花从根部掐断,打算编织成花环,给娘亲带。哪知一不留神,脚下打滑,从一个小斜坡上滑了下去。“念念!”
甄珠惊呼,急忙跑过去。还没跑到跟前,便见小家伙又笑嘻嘻的爬上来了。“娘,我没事。”
甄珠上前给他检查,除了小脸和手背有轻微的擦伤外,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戳了戳他的小脑袋,“亏得草地的草长得好,你才没摔伤。你呀,慢点儿走。”
甄二丫叹气,“四儿呀,小家伙皮糙肉厚着呢,等闲的摔跤伤不到他,平时也拘得紧,难得放松,就让他疯一回吧。”
甄珠一想也是,便拍了拍他的小屁屁,“去吧。”
顿了下,又忍不住叮嘱多几句,“别跑远了,也别去河边。有事大声喊,听见没?”
其实有暗卫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就是忍不住说。甄二丫坐在草坡上,看了她,很是感慨,“四儿呀,自你接手了这小拖油瓶后,越来越唠叨了。等你到三十岁,我看你这唠叨的功力,比起咱奶来,是过之而不及呀。”
甄珠嘴里叼着一条狗尾巴草,含糊不清的道,“等我三十,说不定都做奶奶了,哪个敢嫌我唠叨,我就赏他一顿藤条炒肉。”
“天哪,你三十就做奶奶……太恐怖了,不要再说了。”
甄三丫面色有些不好看。连个成亲的对象都没有的她,深深被打击到了。甄二丫往草地上那么一躺,看着天空的云卷云舒,“哎,三儿,咱再怎么回避,也逃不开咱是老姑娘的事实。”
甄三丫没躺,只是以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神色有些忧伤。“咱们女子,若是不用成亲,那该多……”“好”字尚未出口,她的视野里便已出现一位陌生的男子。他身穿靛青色长袍,浓眉大眼,脸庞方正,眉宇间英气勃勃。她见过谪仙似的苏陌,优雅如玉的沈云初,霸气威严的白衍,全是世间少有的气质美男。唯独没有见过这种通身正气凛然的男子。她一时看呆了去,甄珠叫她都没听见。那男子被一名女子这么目不转睛的看,也有几分不自在,往后退了退。庞光言那张大胖脸从他身后伸出来,喊了甄三丫一声,“三姑娘?”
甄三丫被这么一吓,脖子猛地一缩。只听见“咯吱”一声骨骼发出脆响,脖间传来剧痛。老天爷!她脖子扭到了!甄三丫欲哭无泪,歪着脖子看甄珠,手指了指痛处:怎么办?甄珠佯装不解的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庞光言哈哈大笑,“三姑娘被叶兄的风采折服,这会儿还未回过神来呢。”
甄三丫脸蛋发烫,杀人的眼光瞪着庞光言。庞光言冲她扮鬼脸,翻白眼。在医馆里,甄三丫与庞光言混熟了,虽然她话不多,但一出口,总能把庞光言噎得脸红耳赤。眼下庞光言总算掰回一成,通体舒畅。那男子躺着中枪,脸颊也染上红晕。眼角的余光,瞟着甄三丫。姑娘身段窈窕,脸蛋红红的,如同娇艳的山花,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活灵活现。真好看。他便也起了心思。他向来爽朗磊落,不喜拘束,既有心,便该主动。理了理衣裳,上前拱手,“是在下唐突了姑娘,在下给姑娘赔罪了。”
甄三丫窘得要死,歪着脖子站起来,急急的走向另一边,然后爬上小山坡,下来走在另一条阡陌上,着急忙慌的,像在逃避什么。甄二丫喊她,“三呀,艾草芽儿还没摘呢,你去哪儿呀?”
甄三丫不耐的摆摆手。念念正编织好一个花环,见三姨走得急,便小跑过去。“三姨三姨,窝、窝送你个花环。”
地面坑坑洼洼的,小家伙走得不太稳当,步子迈得快,踉踉跄跄的,甄三丫瞧着心惊胆战,“你不要过来呀。”
小家伙在高处,她在低处。她这么一喊,小家伙惊了惊,脚下踩着一块石头,如一枚小炮弹般朝前扑去。“啊!”
甄三丫被念念扑倒,一起掉入了田里。田里才刚插秧不久,泥巴松软,他俩便成了一大一小泥人。甄三丫急忙挣扎起来,可田泥湿滑,脚还没站稳呢,脚下一滑,又狠狠摔了个饿狗扑食。这下子好了,连脸也糊满了泥巴,只露出一对眼睛。空气突然安静了。所有人眼神怪异、憋着笑。不知是谁没忍住,“噗”的憋出了一个屁。顿时。“哈哈……”庞光言率先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大笑。“鹅鹅鹅……”“盒盒盒……”甄珠两姐妹也没能忍住。倒是那男子能忍,只发出“呵呵”克制而隐忍的笑声。社死的甄三丫,内心悲伤逆流成河。……饭桌上,甄珠说庞光言,“医馆里那么多病人,你撇下不管,你让花怜一人怎么办?”
如今老庞也是医馆的一份子,她数落起他来,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庞光言也不在意,对着丰盛的食物,一面大快朵颐,一面说,“咱医馆斜对面也开了一间药堂,据说是什么神医当了坐堂大夫。病人等不到你,便全都围拢到那边去了,没我什么事,我便来了呗。再说了,我来这儿可是有重要之事的。”
张婆子给他夹菜,“傻小子,人医馆在你对面开,这不明摆着跟你们抢生意嘛?你咋不去掀翻他招牌呢?”
庞光言夹起饭面上的菜,大口大口的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