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其实意识已经混沌不清,周遭发生的一切都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的。不过,他脑子里有些印象。“等你诞下孩子,我们再回澜若寺看望净凡大师吧。”
言下之意是,现在你就别想了。甄珠微微嘟嘴,“好吧。”
不能回家、不能去找净凡解惑,她有些闷闷不乐。白衍承诺给她做好吃的,带她参加对歌节,她心情才好转。被白衍牵着下了楼,看见念念和小秋两小只站在楼梯口,仰着脖子看着他俩。“娘……”甄珠忙大步下来,伸手去搂他们。“怎的这么晚还没睡?”
念念幽幽地道,“睡不着。”
“为什么呀?”
甄珠戳了戳他的额头,“小脑瓜里在想什么呢?”
念念没说话,显得沉静。甄珠这才发现,两个孩子都瘦了许多。特别是念念,之前的双下巴消失了,一张小脸只巴掌大,眼睛又黑又深邃,眉宇蹙着郁色,和白衍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去年她和白衍都去了边境,回来又沉睡了这么久,这两个孩子没爹疼没娘爱的,受的苦不比他们少!这才多大,五岁不到呢!甄珠心疼得刀割一般,搂着念念,“那娘陪你睡,好不好?”
小家伙眼睛乍亮,像是落满了星星,“娘,真的可以吗?”
一旁的小秋也是目露渴望。甄珠挑眉,“那你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的!”
小家伙欢喜无比,可他看着面色黑沉的白衍,他又踌躇了。之前爹爹担心娘亲醒不来,都操心病了。眼下娘才醒来没多久,爹爹定是想和娘在一起,好好说说话的。他若是霸占着娘亲,爹会不会不好受……甄珠将小家伙的纠结看在眼里,不禁怜惜的亲了亲他额头。“娘在你身边的时日太少了,娘要好好补偿你。不然到时候生了弟弟,可就没工夫陪了哦。”
不管是言希还是他,都几乎没陪过他,实在太亏欠他了!念念想到几个月后,会有三个臭弟弟和自己争宠,哪里还顾得上老爹?顿时搂住甄珠的脖子,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娘,那说好了哦,弟弟出生之前,您都要陪着我。”
甄珠瞥了白衍一眼,又亲了亲小家伙,“好,都听我念念宝贝的。”
“娘你真好。”
念念赖在甄珠的怀里,可劲的撒娇。要不然等臭弟弟出生,他就没有这个机会了呢,呜呜呜……一旁的小秋也迟疑着怯生生的喊了声,“姨娘……”甄珠又去搂她,也亲了亲她。这个小丫头一直都卑微,从不吵不闹,乖巧文静,也都小心翼翼的。离乡别井的跟着她,却没有得到她的关爱,只能和念念一样跟着陈伯,天可怜见的。“我家小秋是天底下最乖的宝贝。”
感觉到甄珠对自己的怜爱,小秋鼓起勇气,“姨娘,我、我也能和你一起睡吗?”
“肯定能呀。”
甄珠露出慈爱的笑容,“我还要给你和念念讲青蛙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呢。”
“真、真的吗?”
小姑娘脸上露出欢愉的笑容,“姨娘,我想听。”
小丫头最爱听故事了。甄珠笑眯眯的,“嗯,我每天晚上都讲给你听。”
一旁被冷落了许久的某人忍不住了,“你能做得到吗?就乱承诺?”
甄珠反问他,“怎么不能?”
白衍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首先,你要早睡早起休息好,你照顾两个孩子累不说,还容易被他俩踢到肚子;此外,你如今都睡不好,到日后你躺下、起来都要人伺候,试问你怎么去兑现承诺。”
甄珠顿时傻了眼。她忘了自己是个孕妇了。还怀着三胞胎!所以,她真的无法照顾念念啊!想补偿下小可怜都这么难!念念见她郁闷,反过来安慰她,“娘,你白日和我俩说话也是一样的。”
多懂事贴心的小家伙呀。甄珠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不过,今晚和明晚,我都可以陪你们俩。”
白衍的脸黑了下,但也纠结了片刻,便释然了。他无奈的笑了笑,上前去牵甄珠的手,再看向儿子,“只能两个晚上,不能更多了。”
念念嘟着小嘴,“不行,太少了。”
白衍满眼爱意的看着儿子,“我要照顾好你娘。等以后生下弟弟和妹妹,你就有伴儿了。”
念念脑子里浮现起自己见过的那粉粉嫩嫩的小婴孩,开心的笑了。“好。”
……等白衍同意甄珠到外边走动活络筋骨时,已过了四月,外边的农田插上的秧苗都绿油油的了。生机勃勃的初夏,让她的心情也跟着变得美好。不禁想起去年这时候,她和甄二丫、甄三丫在外边采艾叶,无比欢乐的场景。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可她感觉,像是和她们分开许久了。也不知为何,她们也不给她写封信,害她心里念得紧。不行,她得给庞光言和沈云初写信,让他们抽空去帮她看看,不然这心里总不踏实。她叹气,也没有心情走动了,吩咐薄荷打道回府。然而,回到半路上,又有人拦她轿子。是一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妇人,手里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女孩。离她轿子还有几丈远的距离,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从路边冲出来,而后直挺挺跪下,侍卫们想阻止都来不及。“甄娘子,民妇不是故意冲撞您,民妇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跋涉千里来求助您的。”
她把手里奄奄一息的孩子高高举起,“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麦冬和薄荷深深皱眉。她们没有系统能一眼看出孩子的病,但她们知道,孩子与寻常人的不同。小女孩腹部高高隆起,张着小嘴,艰难的呼吸,像是一条搁浅沙滩上、濒死的鱼。有过潘怀珍这个前车之鉴,她们便根据症状猜测,这孩子肚子里长得的也是肿瘤。她们的水平治不了。可以甄珠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做这种高强度的手术。于是,她们一人挡在轿门前,一人上前去扶那妇人。“我们夫人身体抱恙,救不了你娃儿,你另请高明的大夫吧。”
那妇人闻言如丧考妣,眼泪瞬间滚滚而落。她不再说话,把孩子放在地上,不住的“砰砰”磕头,把额头磕出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麦冬顿时厌恶,“你这妇人怎么回事?让你回去,不是不想给你治,而是我家夫人身怀六甲,她行动不便,怎么救你家孩子?”
整个国都的百姓,谁人不知她家夫人为了救国,差点命都没了,所以,也没有什么病人敢来叨扰她。偏生就这个妇人自私,不顾夫人的生死,来求夫人救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