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今天,我把我们渝临文化传媒这么多精英骨干聚集在一起,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和大家宣布。我们渝州文化传媒历经七年风雨,不久前终于通过了ipo的审核,马上就要走向上市前最后的一段旅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我还是希望各位能够一如既往的和我们渝州文化传媒一同努力,争取为这最后的一段旅程划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刘豫西的话语还是一如既往的慷慨激昂。在他话音还未落下之前,如雷的掌声就已经响了起来。作为一个企业家,刘豫西是成功的。他刚年过四十便已经将要迎来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辉煌,让创立不到七年的渝州文化传媒成功上市。这无疑算是个巨大的奇迹,在渝临县这样的小县城里,能诞生一家上市公司,恐怕在几年前根本就没有人敢去想象。许晴和众人一起鼓起了掌。但其实这件事本质上和她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法制日报最多只能算是渝州文化传媒里一个小小的标签。毕竟在渝州文化创立之初,刘豫西就是通过收购渝临报社为自己打上了一块文化的招牌。可之后,在渝州文化逐渐起步之后,渝临报社的规模也开始逐渐缩小,直到今天只剩下了一个法制日报。所以在这一整场的会议里,许晴最多关注的还是赵阳付。她总是将目光有意无意地向着赵阳付撇去,想要知道在这个人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而赵阳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一直用着一种狂热而又崇拜的目光看着刘豫西,在鼓掌开始之后也数他的声音最为响亮。“好了好了。”
刘豫西在这时向着众人压了压手,示意掌声可以停下了。他满意地看着会议室里的众人,又把手负到了身后,缓缓说道——“其实今天的会议主要就是向大家宣布这样一个好消息,我们渝州文化传媒能有今天和诸位的努力是分不开的。不过我们也不能因此懈怠,今后公司的发展还需要诸位添砖加瓦。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许晴你留一下,其他人散会吧。”
随着刘豫西最后一句话落下,众人开始熙熙攘攘地走出了办公室。许晴没有料到刘豫西会作出这样的安排,在听到刘豫西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的身子不自然地颤了颤,心中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刘豫西显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他坐在会议室里静静地等了一会,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缓缓坐了下来,换上了一张和蔼的脸庞向着许晴寒暄道——“许编刚刚走马上任没多久,还没怎么参与过公司的会议吧?其实我个人对于我们渝临日报真的很有感情,他是我们渝州文化的起点。我可以这么说,如果没有渝临日报那就没有我们渝州文化的今天。不过你也知道,因为很多客观因素的原因,传统的报业现在其实不太景气了。”
“刘总说得没错,现在自媒体和新闻平台的出现让绝大部分的年轻人都改变了阅读习惯,现在会看报纸的也就只剩下一些老人了。所以之前编辑部一直就在尝试开展线上阅读,虽然效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也比之前的阅读量大了许多。”
许晴有些紧张,她不明白刘豫西对自己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深意。类似于这样的话题,刘豫西完全没道理单独把自己留下来讨论。许晴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小心安排着自己的措辞。不过刘豫西显然没有这些顾及,他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边继续说道——“没错,单纯的阅读其实已经不太适应这个时代了。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要淘汰渝临日报,而保留法制日报吗?因为在传统媒体逐渐被互联网所取代的今天,地域的局限会演变为致命的缺陷。在离开渝临县之后,不会有人任何人点开渝临日报的标题,这就是目前地区报业的根本问题。不过你却给了我一个新的启发,传统纸质媒体如果能够通过互联网引起一定程度讨论热度的话,这也许会让行业本身变得和过去不同。你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创意的吗?”
刘豫西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这里,让许晴当即警觉了起来。“创意?刘总你是说……?”
“就是法制日报设立的那个新版块,通过讨论的方式调动读者的关注度。我注意到你目前采用的案例是发生在两个月前的那起入室抢劫杀人案,而不是眼下讨论度最高的运钞车失踪案,能告诉我期中的原因吗?”
刘豫西的声音像是有一种奇特的魔力,他表现得很温和,没有丝毫大企业家的架子,也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压力。可许晴总觉得刘豫西询问中还有着其他深意,因为为了找到杨旭而设立的新版块本质上并不成功,也不应该引起刘豫西如此特殊的关注。“我……只是想做一次尝试。”
许晴正尽可能地压抑着内心中的慌张,“运钞车案目前正处在舆论的中心地带,就算是在榆林县外也有很多人在关注这起案件,我担心盲目的猜测会引起反效果,所以才使用了差不多已经不再被关注的陈帆一案。”
“陈帆。”
刘豫西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随后冲着许晴笑了笑。“说起来我对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印象的,小赵前两天还和我提了这个人。对了,他还说你好像因为陈帆的事情给他做了一个专访,你和陈帆的私交很好么?”
“没有,我见过陈帆几次,但几乎没和他说过话。”
许晴连忙摇了摇头。“那我就有些不太明白了。”
刘豫西若有所思地看着许晴,顺着她的话缓缓说道——“法制日报作为一份报导社会热点案件的报纸,特意刊登一篇对于被害人生平介绍的文章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吧?一般来说刊登了被害人的生平也就等于对案子定性了,但法制日报的新栏目本身就是藉由对案件当中的一些细节的描述来引发舆论的关注,我觉得这两件之间像是有些矛盾。是不是因为关于新栏目的事情,编辑部里还有着不同意见?”
”……“许晴看向刘豫西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骇然。她不明白刘豫西到底想问什么,他好像是很自然的顺着自己的话谈到了这些。可仔细一想,这份自然里又好像有着刻意的成分。“怎么了,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刘豫西笑着继续询问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存在不同意见是很正常的,因为每一次的创新也代表着可能会有风险出现。我不希望因为我的话,影响其他同事的前途。他们都很努力,就算是有不同意见也会有理有据的和我展开讨论。而且有些参访本身也只是一个预案,希望刘总能够理解。”
“理解,当然理解。”
刘豫西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许编不用那么严肃,我们今天只是很随意的在聊一些对于法制日报今后的发展以及可能会遭遇的问题,至于编辑部的内部问题,我现在不会过问,今后也同样不会。公司既然决定让你作为法制日报的主编,那这些权利自然也会交到许编的手里。我只是有些好奇,许编这么年轻,却能写出这么精彩绝伦的推理,应该费了不少心血吧?你怎么会突然对于整个案件的过程产生疑问的呢?”
“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对凶手的目的存在着疑问。”
许晴缓缓说道。“凶手没有在现场留下指纹说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案件,而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案最后怎么会只抢劫了这么一些财物,甚至连被害人的银行卡都没有动过。这不太符合一般意义上的入室抢劫杀人。而且根据我作为法制日报记者的经验,入室抢劫杀人案,往往是由入室盗窃案演变而来的。窃贼就算会携带凶器一般也是一些便于携带的刀具,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哪个窃贼会携带不便于行动的钝器进行盗窃的。所以这也是让我产生疑惑的原因之一。”
“了不起,了不起。”
刘豫西轻轻地鼓了鼓掌,又继续说道。“没想到我们渝州文化还真是卧虎藏龙,许编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还特别善于观察和推理。既然这样的话,许编有没有考虑过趁热打铁,对于这次的运钞车失踪案展开一篇专题报道?采用的形式最好也是类似于这次能够和读者产生互动的。”
“刘总,这有些不太合适吧?”
许晴犹豫地看着刘豫西说道。“怎么不合适?我觉得很合适,紧跟热点案件才会有讨论度,更何况这个案件已经快过去一个月了。警方到现在连丢失现金的下落都没有发现。现在很多人都说虽然警方已经发布了顾正的通缉令,但其实对于抓捕顾正却一点兴趣都没有。作为媒体人,如果适当的利用舆论给予其压力,敦促其尽快破案,那也不失是一件好事。这样吧,你回去准备一下,就用上次写陈帆那个案子的思路也一份差不多的文章,过几天我们再讨论一下,你看可以吗?”
刘豫西这样的口吻并不像是在商量。许晴不可能在这时说出反对的意见,只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刘总。”
“那今天就这样吧,幸苦你了。”
刘豫西在这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带着盈盈的笑意拍了拍许晴的肩膀。“那我先走了,刘总。”
许晴依旧保持着礼节性的笑容,向着刘豫西弯了弯腰,随即便转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而伴随着许晴的离开,刘豫西的笑容也渐渐冷咧了下来。他再度坐回了座椅上,在沉吟了片刻之后,缓缓拿起了手机。几分钟之后,赵阳付再度走进了会议室,毕恭毕敬地站在了刘豫西的面前。“刘总,有什么事吗?”
“去找几个人盯着那个许晴,看看她平时都和什么人联络。”
“刘总是觉得这个女人果然有问题?”
赵阳付轻声询问了一声。“我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刘豫西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赞同和夸奖并没有人让她表现出任何程度的喜悦。作为法制日报的主编,如果创办一个这样冒险的新栏目,目的并不是为了受到总公司赞许的话,那她的目的是什么?警方明明已经公布了嫌疑犯的通缉令,她却从凶手的目的去质疑了警方的结论,我觉得这不是正常人的思考方法,再加上她的推理本身并没有破绽可循。我只是觉得很有趣,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竟然在我们集团隐藏了整整四年之后才突然显露出来。”
“刘总你的意思是说……?”
赵阳付听完刘豫西的话之后突然紧张了起来。“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我只是对她很感兴趣而已,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是,我知道了刘总,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妥的。”
一贯温文尔雅的赵阳付此刻竟然在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连忙掏出纸巾擦了起来。刘豫西的神情没有因为赵阳付的举动发生丝毫改变,而是像是习惯一样起身随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把该做的事都做了,然后才能够来日方长不是吗?”
话音落下,刘豫西就这么潇洒地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了魂不守舍的赵阳付还在独自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