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十年之后,北京的一处荒郊野外,暮春的傍晚时分。稀稀落落的十多户人家,袅袅炊烟,缭绕上升,此起彼消。淳朴善良的乡民们,女的,忙着烧火做饭,吆喝顽皮小儿;男的,则在自家的门前屋后,忙着播种一些时令蔬菜。稍微僻静点的一处房屋前,一位白发苍苍,满面尘霜的老人,有气无力地瘫坐在轮椅上,混浊无光的双眸里,闪烁着死亡来临前的绝望和忧虑。温暖的春风,美丽的晚霞,娇艳的鲜花,一丝一毫,也渲染不了老人悲哀到绝境的心境。远处的桑间小陌,一位窈窕清丽的女孩,拎着半蓝野菜,步履轻盈地向老人走来。老人哀戚的脸上,露出了脉脉温情,迎视着女孩的眸光里,是暖暖的温馨和亲切。女孩的声音,如莺歌燕语般柔美动听:“爹,您怎么不进屋?外面有些凉了哎。”
老人:“小安,爹在等你回来。”
小安:“爹,来,我推您进去。”
小安边推着老人向屋里走,边说:“爹,我今天挑了好些野菜,待会,我多熬一些粥,咱爷俩吃的饱饱的,明天一大早,咱们进城去找大夫。”
老人轻叹一声:“小安,爹听你的,是爹把你连累苦了。”
小安故作不耐烦地:“爹,又来了,又来了,您老提那些本末倒置的事!”
老人轻拍女儿的手,脸上,却是舒心的笑容。京城东大街的“天威医馆”,名扬四海,好平如潮。据传言,说是四代祖传技艺,能起死回生,立竿见影。更重要的是,“天威医馆”与皇宫内院的“太医院”直接挂钩,互通有无。许多珍贵名贵的药材,别的医馆,费尽周折也搞不到,而“天威医馆”,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手到擒来。虽然药价高出了许多倍,却能救人于生死之间,所以,许多垂死挣扎之人,慕名而来,重获新生。小安推着老人,排在队伍的首位。恭恭敬敬地递上十两诊金,向医技最高的医者求诊。按医馆人的指点,小安将老人推到一位中年医者的桌边。中年医者替老人把脉,面色却越来越凝重。他审视老人的目光,变得犀利而谨慎。中年医者问老人:“你这病,几年了?”
老人稍稍犹豫了一下:“四年。”
“可曾在别处求医问药?”
“有,从未间断过,也从未见起色过。”
中年医者:“你不是本地人?”
老人:“不是,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慕名而来。”
中年医者:“即使是倾家荡产,也不惜此举?”
老人沉默。“倾家荡产?”
他的万贯家财,早已散尽了啊,他们现在,早已是身无分文,哪里还有家可荡?产可倾?小安:“医生,请您一定要治好我爹的病,花多少银子,我都愿意。”
中年医者:“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两服药,吃吃看,效果好,您就再来;效果不好,您老也就无须再浪费银两了。”
老人点头。这样也好,小安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成全了她的心意,有朝一日,他若真的撒手人寰,小安心里,也该心安理得一些吧!重症下猛药,老人久病缠身,中年医者开出的两服药,居然价值一百二十两白银,小安握紧处方的小手里,沁出了层层冷汗。看来,京城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销金窟,像他们这般比比皆是的穷人,哪里会有闲钱来看病?囊中羞涩,积攒了多日的银两,只够抓这两服药了。这两服药,还抓得起;下两服药呢,该用多少银子?又该去哪里弄银子?小安紧蹙的秀眉,深深拧痛了老人的心,令老人眼眸湿润,喉头哽咽。他在心中无声地忏悔:“彭大哥,我高成飞无能,愧对你的重托,苦了你的女儿啊!它日九泉之下,我亦无颜见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