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些日子的坚持不懈,小安终于凭借自己超凡脱俗的实力,很快脱颖而出,跃身成为万花楼的头牌。欣赏她的男人,越来越多;肯为她掷银子的男人,也越来越多。白花花的银子,虽然滚滚而来,但是,因为是三七分账,所以,要想攒够三千两银子,并非轻而易举之事。也曾有数次,有几个男人,愿出一千两银子,只为揭下“梦昕”的面纱,欲观其庐山真面目,被“梦昕”决绝地拒绝了。那种场合,那种氛围,当众摘下面纱,就如同当众脱下衣服一样,女人的坚持与尊严,将会荡然无存。所以,小安纵然是卖艺挣银子,但是,也绝不能单纯地只为挣银子,而将做人的廉耻,丧失殆尽。花妈妈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这个姑娘,太执拗了,在这种声色场所,面对众多醉生梦死的男人,怎会不知灵活变通呢!没办法,她只有亲自出场,软硬兼施地去安抚那些气急败坏的男人们。每次虽然来去匆匆,但是,小安知道,花妈妈对她,是包容的,欣赏的,庇护的,虽然花妈妈言辞犀利如刀,但是,她的心,却仍是心存感激。不知孕荣是不是故意兑现他的诺言,总之,这一段时间,无巧不巧的,她去万花楼的时间,他都还没回枫叶轩;而她从万花楼回来,孕荣,也刚巧早她一步,先回到了枫叶轩。小安真的希望,这是上天的眷顾,让她减少与孕荣发生正面矛盾的机会。今晚,又到了她去万花楼的时间,孕荣,一如往日般,仍是没回到枫叶轩。小安轻轻掩上房门,向后面走去。在这枫叶轩里,她是一个和王爷平起平坐,同床共枕的奴婢;走出这扇后门,走进万花楼的演绎大厅,她则是一个薄纱罩面,轻歌曼舞的头牌艺妓。这双重的身份,不一样的生活方式,让她觉得,一根钢丝,拴在两个极端,而她,却必须在这根钢丝上跚跚独行。万一脚下打滑,掉下去,是万丈悬崖,必将粉身碎骨。若侥幸走完这段钢丝,前面,或许是一马平川,一片坦途。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押上生命做赌注,一切,全凭运气来定输赢。她的手刚伸向后门,尚未拉开门闩,门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安心中苦笑,看来,今日要想出门,怕是不容易了,肯定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恰好是孕荣回来了。她拉开门闩,只见一顶小轿,抵在后门口,为首的御林军,冲她急吼:“快把整个后门打开,外面要把轿子抬进去。”
小安警惕地:“你们——要干什么?”
御林军:“快开门,王爷在轿里。”
小安仍在犹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王爷平时可都是骑马出去,骑马回来的,何曾坐过轿子?“小——安,开门,真的——是——我!”
孕荣暗哑的声音,从轿中传出来,很真实,又很飘渺。听着熟悉的声音,小安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下,将整个后门打开。孕荣,今天在玩什么神秘啊?居然石破天荒的,坐着轿子回来?“小安,别——走,陪我——回房!”
似是有气无力般,居然感觉孕荣上气难接下气。“哦!”
小安无可奈何地答应着,就知道今日出门不利,否则,怎会这么巧?她转身,在前面带路,四个御林军抬着轿子,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稳妥地迈着矫健的步伐。轿子,在卧室门口放下,其中一个御林军掀开轿帘,为首的御林军,则将半个身子探进轿内:“王爷,我来抱您,您忍着点。”
孕荣微微点头,他已经力不从心了。他更害怕,出了轿子,他现在的样子,会出其不意地,吓坏早已心惊胆颤的她。花容月貌,若为他骇然失色,他会心痛!被御林军抱出轿子,看着小安惶恐不安的神色,孕荣苦笑:“我——没事!只是——只是——受了点——轻伤!”
轻伤?这也叫轻伤?一只羽翎箭,还牢牢地插在胸膛上,他居然还能谈笑风生,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只受了一点轻伤?御林军将孕荣放在大床上,让他斜倚在被褥上。短短瞬间的移动,孕荣已是汗如雨下,呼吸,也变得急促而沉重。小安晶泪欲滴。她拿过毛巾,走到孕荣身边,温柔地替他擦拭脸上的汗水。这一刻,她的心,好痛!好痛!孕荣爱怜地握住她的一只手,爱怜地说:“真——的,没——事!”
看着她美眸中强忍的泪水,孕荣心中虽然欣喜,更多的,却是疼惜。如果这种方式,可以牵绊她离开的脚步,他不会介意,再多受伤一次。小安哽咽:“箭,还没有拔出来!”
孕荣:“要等——姚远来。箭——箭上——有毒,还——还有——倒刺。”
换言之,如果没有毒,没有倒刺,他早就咬咬牙,狠狠心,自己拔出来了。小安知道他已筋疲力尽了:“小松去找姚远了吗?”
“嗯!”
小安:“你先闭目养神,我去前院准备开水,省的姚远来了,手忙脚乱的。”
“嗯!”
小安伸出手,刚欲走,孕荣却突然又抓住了她的手,艰难地呼唤:“小——安!”
“什么事?”
“你——记得,到——前院,只要开水,我受伤——的事,要守口如瓶,只——只字不提,啊?”
小安虽然疑惑,却并不追问。他哪里还有精力说话啊,痛苦,已经将他完全吞噬了啊!“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去去就回。”
孕荣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好痛好痛!四肢百骸,好像都在刀山油锅中凌迟煎炸一般,痛到骨髓里,他真的是痛不欲生!小安几乎是快步如飞般,很快拎了几壶开水回来。她知道,现在的孕荣,急需她的安慰与呵护,她必须寸步不离地守候着他,给他勇气和力量。而她,甚至杞人忧天地担心,他会不会在某一个瞬间,永远闭上柔情似水的双眸,不再睁开眼睛,再深深地看她一眼。她主动握住了孕荣的一只大手,如果可以,她愿意分担他的痛苦。孕荣睁开眼,欣慰地笑,却努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别,我会——不由自主地——弄痛——你!”
小安含泪而笑:“别说话,养精蓄锐,我喜欢这样握着你的手,一生一世。”
孕荣:“不,我——我很——贪心,我——我要——生生——世世。”
小安:“好,就生生世世,我答应你!”
孕荣:“一言——为定,不——不许——反悔啊!”
小安嗔怒地:“你再喋喋不休,我现在就反悔了哦!”
孕荣摇头,真的不再说话。眷恋的目光,贪婪地看着小安,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