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杨起隆终于好似借尸还魂了一般,有了一线勃勃生机。他打开一号密室的门,慢慢腾腾,斯斯文文地走了出来。倒不是他故做斯文,而是饥肠辘辘的他,再加上失血过多,竟不由自主地,脚踩在地上,像踩在棉花团上一样,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再在密室里待下去,他就快要饿死了,而且,冷无心他们,也肯定会像疯狗一样,嗅着鼻子,到处找自己。狡兔三窟,有备无患,他的二号密室,已经让给冷无心他们了,这一号密室,怎么着,也得留作自己的退路。他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创下的这份家业,付之东流,尽数毁在这帮废物手里。即使不能功成身退,得偿所愿,他也还想保留这份来之不易的家业,安安稳稳地颐养天年呢。突然,他警觉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那似有若无的,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密室洞口,被一片浓密的灌木丛遮掩着,它即遮掩住了洞口的秘密,也遮掩住了敌人的行踪。但是,一向阴冷狡诈,诡计多端的杨起隆,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故作镇定地沉声喝道:“谁?滚出来!别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否则,本老爷让你变成刺猬!”
他以为,会是哪个家丁护院,误闯了这块他曾经三令五申的禁地。但是,浓密的灌木丛中,没有一点声音,浓重的杀气,却若隐若现!杨起隆知道,自己,遇上了劲敌。他不由得汗毛倒竖,惊起一身鸡皮疙瘩。自己现在,浑身没有四两力,与敌交手,能有几成胜算?况且,这一号密室,是个绝密的秘密,他又不想高声呼救,引来冷无心他们助阵。那等于与虎谋皮,引狼入室。这孤身应敌,他是不是敌人的对手呢?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若只有鱼死网破,才能绝处逢生,他会不惜此举。大不了,以后所有的机关,再重新设置罢了。想到此,他故意喝骂道:“骂的,滚出来,晚一步,老子让你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林中,一声冷哼,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显然,人家根本没把他杨起隆的威胁,当回事。确定了敌人的方位,杨起隆不再犹豫。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呢,他手起掌落,向身边一颗碗口粗的树木,挥掌劈去。树木应声而断,预想中应有的效果,却并没有出现。他瞬间冷汗涔涔,湿透了内衣。这颗树木,正好对应敌人所藏身的方位,它若从中折断,正好可以触动一个隐藏在林中的机关,名字真的叫万箭穿心。虽说万箭穿心有点夸大其词,言过其实,但是,数百支带有剧毒的羽林箭,同时呼啸而出,射向对应的三个方位,却是名副其实。耳中,听不到机关启动时的咔咔响声,除了树木折断时的发出的清脆响声,整个灌木丛中,仍是一片风雨欲来前的死寂。杨起隆犹如一个垂死挣扎的人,仍在做临死前的负隅顽抗。他不由分说地,飞起一脚,替向另外一颗树木。那颗树木,正好对应敌人隐身的地方,杂草丛生的地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陷阱,别说是区区百来斤重的一个人,就是几百斤重的一头大水牛掉下去,那空间,也绝对是绰绰有余。陷阱里,毒蛇蝎子不计其数,带有倒刺的毛竹片,也密密麻麻地排列其中,只要下去了,就是九死一生,绝难有生还的道理。果不其然,机关启动的瞬间,一条矫健的身影,如大鹏展翅般,凌空而起,敏捷地越过了陷阱的范围,重新隐没在灌木丛中。杨起隆冷笑一声,凝视着敌人身影隐没的方位,唇角,扬起了一抹阴狠的笑容。小子哎,是你自寻死路的,黄泉路上,可别怨老子心狠手辣啊!那里的机关,名曰绊马索。是由灌木丛中,上千条粗细不一,却柔韧结实的藤条,纵横交错而织成,好似一张疏漏有致的天网般,状似天然地排列在灌木丛中,大大小小的各个空间。只要你触动其中任何一条,周边的,就会像八爪鱼一般,迅速向你周身缠绕过来。像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动百动。那些藤条,会像训练有素的勇士般,迅速缠绕出密不透风飞的空间,活活将你困死在里面,令你窒息而亡。果不出所料,耳中,很快传来敌人恐怖的惊呼声:“啊——不要啊——啊!,这是怎么回事?啊!救命啊!教教我啊!救——我,哦……”杨起隆现在是姜太公钓鱼,稳坐钓鱼台,只管等到一定的时间,去给敌人验明正身了。没多大会功夫,林中悉悉索索的挣扎声,渐渐沉寂下来,敌人,似乎是已经窒息而亡。兵家大忌,逢林莫入。但是,得意忘形的杨起隆,仗着是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竟无视这条经验之谈,如入无人之境般,去查探属于他一人的胜利果实了。什么叫兵不厌诈?这就叫兵不厌诈!当毫无戒备的杨起隆,大摇大摆地,走向索命的藤条天网边,准备收获他的胜利果实时,突然,飒飒冷风,不期而至,一柄利剑,已经毫不留情地,抵在了他的后心,一声低沉暗哑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在耳边:“别动!万一我精神崩溃,手一哆嗦,给你来个穿心而过,那你可要后果自负,不要将过错,全部记在我一人头上哦!”
“兄——兄弟,行!你——真行!你能不能先把剑移开,咱们,平心静气地,好好交流一番?”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啊,先前,我这块肉,在你的砧板上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和我交流交流?”
“那个——那个,先前,是我顾此失彼,忘记了这个机会了!”
“现在,是你这块肉,在我的砧板上,我想怎么着,都行。你说,你有筹码,和我谈条件吗?”
“有,当然有!”
“说来听听!”
“你知道,我府中高手如云,只要我大声呼救,他们很快就会飞身而至。到时候,你双手难敌四拳。他们既使是车轮战,轮番上阵,累也能把你累死,更别说一拥而上,瞬间将你千刀万剐,剁成肉泥了!”
“呵呵,听起来,是够恐怖的,而且,我知道,你说的,也是无可否认的事实,说吧,你想怎么样?”
“一命换一命,你值我也值,是不是?”
“是你值,我不值,我在做赔本的买卖!”
“你不相信我?信我,你没有亏吃!”
“不信你,我也没有亏吃!”
“你何出此言?”
“据我揣测,你可不想这间密室的秘密,被冷无心或郑泽伟知道啊?而且,就目前而言,你的伤势,并不轻,单打独斗,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所以,在我眼里,你一无所有,根本没有任何筹码,来和我谈条件。”
杨起隆心中暗暗吃惊,此人,似乎对他知根知底一般,能恰到好处地,拿捏到他的要害。他问:“阁下,究竟是何方高人?”
“和你一样,不愿意露出庐山真面目的人!”
“你挟持我,究竟有何目的?”
“想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是否是面目可憎?记住你的样子,等你再行凶作恶的时候,将你就地正法!”
“哼!简直是无稽之谈!你又不是睁眼瞎子,怎会看不清我的样子?”
“因为你恬不知耻,居然带了一张人皮面具在脸上。”
“我若矢口否认呢?”
“我会亲自将你穿个对过通,然后验明正身!”
边说,边加重手上的力度。锋利的剑尖,毫不留情的,刺破衣服,没入杨起隆后背的肌肉少许。杨起隆忍不住全身一阵痉挛,本能地,抗拒疼痛的侵袭。“我的剑上,卒有剧毒;解药,就在我手上。现在,就给我答案,是同意?还是拒绝?”
谁不贪生怕死啊?更何况,他的目的,就快达到了!他急忙求证:“你不可言而无信!”
“看你表现了,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爽快点,解药给你,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邋遢点,毒性攻心,那可是华佗在世,也回天乏力,我更无可奈何了!”
杨起隆:“拿开你的剑,我转过身去,给你看!”
他会见机行事的,这么近的距离,他相信,以自己技冠群雄的高超武功,他定会一记必中。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背后的对手,似乎能洞悉他所有的小九九。“不必多此一举。揭开你的面具,一只手向后伸,我会递给你一面镜子,我会从镜子里看你。若你胆敢耍花招,解药,你可就做梦也别想拿到了!”
锋利的剑尖,还抵在后背的肌肉里,杨起隆,自是不敢轻举妄动。“解药呢?解药,什么时候给我?”
后背心的伤处,已传来阵阵的酥麻之感。“等我看清楚了你的样子,我会要回我的镜子。你递镜子给我的时候,我自会将解药给你。”
“好!一言为定!”
“绝无虚言!”
于是,杨起隆的手,伸向背后。对手,果真递给他一面玻璃镜子。毫无转换的余地,他只得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十多年来,从不曾示人的庐山真面目。当年,他从雅克萨,一路大费周章地逃回京城。为了能重新攀龙附凤,出人头地,于是,他改头换面,易姓换名,造就了今天的辉煌。京城里,即使是他最为贴心的党羽,也从不曾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杨西同,果然是你!”
背后的人,从镜子里,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后,咬牙切齿般,一口道出他的真实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