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未明,只有一抹鱼肚白若隐若现,整个皇城都笼罩在即将黎明的暗色之中……“小姐——”小桃抽抽噎噎地哭着:“对不起,都是奴婢不好……”“若不小桃和公主殿下的丫鬟发生了争执,丞相大人也就不会把你罚到河西去了……”手上熟练麻利地收拾着衣服,夏渺渺摇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你也说了之前出门的时候,分明就没有碰着汝阳公主,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她分明就是存心找茬,不管咱们怎么避,都没有用。”
“可是小姐——”眼眶通红,小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丞相大人也不能把您送到河西去啊……”“奴婢听说,那边的瘟疫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是患了病的!”
“亲亲,别哭了……”被小桃的哭声弄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夏渺渺放下手中的纱裙,转过身去,执起一张丝帕,轻轻地为她擦着眼角的泪珠。“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我这还没有死呢,你就哭得这么厉害,外面人听到了,还真以为你家小姐怎么了呢!”
“小姐,”一把抱住夏渺渺,小桃鼻尖都是酸涩,“可是奴婢不想您去河西……”那明晃晃就写着两个字——“送死”!将丝帕塞进小桃手里,夏渺渺脸上倒是没有一点慌乱和担心,继续回头拾掇着自己的行囊。“小桃,万事随缘,放平心态……”“可是……”顿了顿,夏渺渺微微侧眸,笑容里面都是温暖,像是夏日的向日葵,带着和煦的阳光和金色的暖调直击人心。“没有什么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只能去接受它,淡定一些,心态好一切都好。”
范仲淹书的《岳阳楼记》说得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不惊,自然就没有了忧虑焦躁和担心……小桃似懂非懂,点点头:“小姐,您的意思就是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被外物左右,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就行了?”
“嗯,真是个聪明的小机灵鬼,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真的好难做到啊……”“是啊,人世间这么多人,要是都能做到,那差不多都已经超然物外,看破红尘了。”
数着自己带的衣服,夏渺渺砸吧砸吧嘴:“差不多了……”“小姐,”拉住夏渺渺的手,小桃泪眼婆娑,“不管您去哪儿,奴婢都跟着你去……”“就算是死,奴婢也不会退缩的——”“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咱们两个都会好好的。”
揽住小桃的肩膀,夏渺渺嘴角弯弯:“更何况,你家小姐福大命大,不是随便小灾小难就能让我拜倒的!”
门外传来了轻悄的脚步声,不须臾,陆风便出现在了偏院门口。“夫人,如若收拾好了,就请跟属下出发——”提起自己的包袱,夏渺渺眨巴眨巴眼睛:“谢清和说有人会护送我去河西,原来就是你啊!”
陆风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高冷地转身,大步往前而去。啧啧啧……这少年分明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为啥一脸面瘫,跟别人欠了他多少钱一样……明明还是个少年,却是过跟个小老头一样,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贴身侍卫!唤上小桃飞快地跟了上去,夏渺渺眉眼弯弯,开始套近乎。“诶,你叫陆风是吧。”
陆风不言,双手抱着一柄长剑,长腿徐徐迈动。将包袱往肩膀上面一甩,夏渺渺浅笑:“你跟了谢清和多少年了啊……”这女人为何一直唠唠叨叨,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一般不停歇……陆风着实不想开口,但想到自家殿下的吩咐,夏渺渺一日是丞相夫人,便一日是他的主母。而自己,对主母是不能不敬的……“属下跟着殿下,已有十年。”
十年……念着这个数字,夏渺渺有些吃惊:“那你和谢清和岂不是从小就认识了?青梅竹马啊!”
青梅竹马……陆风头顶上面飞过一群乌鸦,呱呱呱地叫着,这个词语,能用来乱形容他和殿下的主仆关系吗!夏渺渺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靠近,一副八卦的表情。“诶,你既然从小都跟着谢清和,那对他的喜好性格岂不是了如指掌?”
“你告诉我,谢清和小时候也跟现在一样每天都是冷冰冰不咸不淡的吗?”
脚下的步子停了停,陆风顿住脚步,微微侧脸:“夫人,若您想要了解殿下,不如亲自去问他——”“哈哈,不用了不用了,我纯粹就是好奇而已。”
开玩笑,她现在恨不得能和那个眼瞎男人有多远离多远,怎么可能还凑上去!微微侧身,陆风指了指一旁:“夫人,请上轿。”
一旁正停着一顶暗金色的轿子,刺绣祥云和兽纹,顶上挂着大红色的玉璜流苏,华贵大气……高头大马、铁甲护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看上去威严又壮观。这排场这阵势,知道的人晓得她是被流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御赐大臣,要去巡查呢!夏渺渺嘿嘿一笑:“谢清和不是要把我流放吗,这欢送仪式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
额头冒下一滴冷汗,陆风微微弯腰:“夫人,还请赶紧上轿……”一条胳膊挎着布包袱,夏渺渺一只手提起裙摆,朝着轿子走去。“真不用这么客气啊,其实随便派几个人跟着就行了……”“这么兴师动众的,未免有些太招摇了,真的不好意思啊哈哈!”
然而下一秒,刚刚掀开轿帘,她唇边的笑容就一下子僵化凝固,看上去就跟石化一样。语气冷了冷,她一双美眸微微眯起:“你怎么在这里!”
轿内那端端正正坐着,身姿修长挺拔的男人,不是丞相大人是谁……夏渺渺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捏着包袱的手指紧了紧,声音岑冷。“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