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苍白的女子匍匐在床边,亦是奄奄一息,声音微弱如蚊蝇振翅……面前是她年幼的女儿,饶是在不舍得,可是,大限将至,再不舍……也不得不舍……“渺渺,你出生的时候,曾经有个过路的算命先生,给娘亲说了一些话。”
“你乃紫薇星降世,大富大贵之命,将来必有大作为,出生的时候天际满是霞光,百鸟齐鸣——”“将来的夫婿,也必定是人中龙凤。所以,只要一想到你以后过得会很好,娘亲也就放心了。”
“但那老先生说,你在年少之时,生活困苦艰难,皆是磨难——”说着说着,上官鸿儿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嗓音哽咽。是啊,以后她的渺渺,再也没有了娘亲的庇护,失去大鸟庇护的幼崽,日子能够好到哪里去呢?见上官鸿儿费力地说着,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尽了力气,让人胆战心惊,小女孩儿心底都是害怕,声音已然被哭腔掩盖……“娘亲……”“娘亲,你别说话了好不好……”“咳咳——”手指抵在嘴边,上官鸿儿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秋天的落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力。慢慢地张开手掌,只见那白皙的手心上面都是鲜血……小渺渺已经完全吓住了,一张小脸惨白。“阿娘……”猛地擦掉眼角的泪水,小女孩儿飞快地转身:“阿娘,你躺着好好休息……”“我现在就去找大夫——”看着女儿就要跑出去,上官鸿儿剧烈地喘息着。“渺渺——回来……”“阿娘……”眼睛里面都是盈盈水光,那平时总是装着狡黠和笑意的一双眼,此刻却是红肿无比。小女孩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娘,你吐血了——”“你一直在吐血……渺渺去给你找大夫好不好……”“渺渺……”加强了语气,上官鸿儿艰难地起身,毫无血色的手指紧紧地扣住床沿,青筋暴起,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气。“过来——”内心虽然还是想要出去找大夫,可见着自家娘亲这个坚持的模样,小女孩儿最终还是没有踏出近在咫尺的门槛。转身回到床前,小渺渺哭着吸着鼻子:“阿娘……”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上官鸿儿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企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渺渺,你好好站着,好好听阿娘说……”“阿娘刚刚的话,还没有做完,接下来的一字一句,你都要认真听。”
“阿娘……”,抽泣着,小女孩儿声音里面都是哽咽,“我一定好好听……”“那位高人说了,你的命里,和水相克……”“在十五岁的时候,会有一场大劫难,这大劫过了,以后便是一生无虞了。”
“阿娘,我知道了——”“你答应阿娘,十五岁的时候,不去河边,远离水……”“阿娘,”小女孩儿只觉得自己掌心里面的手指冷的吓人,慢慢地低头,“阿娘,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渺渺,娘亲刚刚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阿娘,渺渺记住了,十五岁的时候,不可以去水边。”
“好……”上官鸿儿大概是害怕十五岁时候的劫难,自家女儿熬不过去,所以久提前早早地打了招呼,不准近水。可是她哪里想到,夏渺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家女儿不去找水,水却是找上了门。哪里能够料到,自家女儿会被荒野山村里面的村民,给拖出去活活浸了猪笼。更不会想到,她可怜的女儿直接就没有挺过去,然后现代的夏渺渺魂穿了过来,继续接盘原主的身体活下去。此刻,青紫色的唇瓣一点点弯起,上官鸿儿颤抖着手指,朝着小女孩儿的脸颊伸去,想要触碰自家女儿的脸颊。“记住了,便好——”“为娘,就放心了……”“阿娘,渺渺求求你,你别说话了……”眼泪哗啦啦掉落着,像是断线的珠子,小女孩儿哽咽着声音。“渺渺现在就去找大夫,阿娘你一定可以好起来的……”明明是这么近在咫尺的距离,那熟悉的小脸蛋,和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稚嫩五官……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是显得这么远呢?“渺渺啊……”“阿娘……阿娘留了东西给你……”“可是你现在还太小了,待到你十五六岁再回夏侯府的时候,记得来一趟素若阁。”
“那是咱们上官家祖传的宝物,从上古时代,便代代相承,传女不传男——”“娘亲就把那东西放在……放在……那挂着书画的墙壁里面。到时候,一定记得回来取——”浅笑着,上官鸿儿眼前有些模糊,景物在扭曲消散,眼皮子像是压了千斤的铁一般,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沉。那原本想要触碰稚嫩面庞的手指,也终是在还有一张薄纸的距离的时候,一下子垂落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床上的女人扭过头去,那纤细*的,如同藕段一般的长臂,软软地搭在了床沿。床前是一大片已经有些干涸的鲜血,空气里面都是淡淡的铁锈味道,带着刺鼻的腥味儿……房间里面,寂静得可怕,掉落一根针都能清晰地听到回声。上官鸿儿那些情意绵绵的不舍嘱托,那些恳切虚弱的絮絮叨叨,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浑身都有些僵硬凝固,小女孩儿屏住呼吸,慢慢地蹲了下来,脑袋趴在床头。像是害怕惊扰了床上的女人一般,她声音轻轻,如同棉花一般,丝毫不敢用力。“阿娘?”
这一声唤,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阿娘——”微微加大了音量,小渺渺笑着,握住了女人的手指。“阿娘,你是不是睡着了啊……”勾住那细长漂亮,如同玉笛的手指,小女孩儿嗓音温柔。“阿娘,你说过,要陪着渺渺长大的……”“还要看着渺渺长大……”“还要亲手给渺渺做喜服……”“你看,你说的每一个字,渺渺都记得……”“那我们拉钩哦,”拉着那软绵绵的手指,小女孩儿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说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娘亲,拉完勾以后,就约定好了。骗人是小狗啊!”
整个房间里面,都只有小女孩儿自言自语的声音,显得寂寞又空荡。“阿娘——”豆大的泪珠一下子掉落,鼻腔有些酸涩,小女孩儿哽咽着,突然站起,飞快地推搡着床上的女人。“阿娘,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阿娘,你和渺渺说话啊!”
凄厉的哭喊响彻整个房间,撕心裂肺。“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