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就是,好不容易有了儿子,却不能看到。夜幽玄觉得上苍真的很会捉弄人,他的孩子生来就是命定的西楚王,可却跟他气息相冲。按照老一辈的说法,要到孩子长到五岁的时候他才能见。平时靠的近一点都不行。最重要的是,紫姬带着孩子,他不能见孩子,也不能见自己的王后。怎么想,都觉得憋屈。偏偏旁边还有一个不识趣的,说是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想要去看看。“太医说了,孩子还小,不能见风。”
“唉!”
南明华轻轻叹气,“可惜啊!听闻西楚王后是千年难得一见的才女,且美艳无双,在下还想看看她的孩子究竟长什么样呢。”
你想见,老子还想见呢,我说什么了吗?夜幽玄真的怀疑这厮是不是专门戳他的伤口的,三天两头说上一次,烦也被他烦死了。“南公子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城外转转,哪里的花儿开的正鲜艳。”
“都说西楚有四季开不败的花,天然温热的泉水,冬天没有雪花,是人间一大奇景。没想到在下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真真是三生有幸啊!不过呢,以在下的身份,随意走动有些不妥,还是在王宫到处看看就好了,您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他又不是傻子,整个西楚最安全的就是王宫了。他若是出去了,不是正好方便那些人动手了吗?南家的人不怕死,可也不能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了,岂不是给祖上蒙羞吗?夜幽玄也没真想让他出去,南明华在西楚出了事,他是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的。……眼看就要到了临盆的日子,南婳的身子一天比一天笨重。所有的事情都压在甘云棠一个人身上,忙得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回来的次数自然也不是很多。饶是再神经大条的人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从那些宫人嘴里一句话也问不出来。青萝应该也是被嘱咐过了,半句话都套不出来。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是最恐慌的,好久不做的噩梦又回来了。“爹爹,爹爹,爹爹……”南婳忽的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看到那张放大的俊脸,立刻扑了过去。“殿下,我好怕,爹爹他浑身是血,浑身是血。”
甘云棠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岳父大人已经被人救出来了,你放心吧。”
哭了一会儿,南婳才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她爹被人救出来了。“殿下的意思是漠北出事了,为什么我一无所知?”
为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再把被子给她披好,甘云棠才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点点告诉她。听得南婳心惊胆战的,“爹爹的一个手下是燕然的细作,跟右贤王里应外合,将他们困在了幽州城。还派人提前运走了城内的粮草,断了他们的水源。”
“最后是陛下亲自带了援军过去,才被他们救了出来,如今还在跟燕然的人周旋。”
“嗯”甘云棠点头,“怕你担心,所以父皇和母后让他们都瞒着你。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南婳轻笑,不担心?战场上有多凶险她比谁都明白,她爹几乎没打过败仗,这次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陛下率了三十万大军,粮草装备可带齐了?不然,到时候会是一个大麻烦。”
“走的时候带了一个月粮草,过些时日再送一次,应该够用了。漠北这边打了起来,西楚倒是消停了不少。王后刚生了皇子,夜幽玄喜不自胜,让人点宫灯千盏,为他祈福。明华在西楚也很好,他待在王宫里很安全。”
可那种安全也是夜幽玄给的,若是不想给了,怕是立马就会没了性命。说到底,明华还是时时刻刻处在刀尖上。想着想着,南婳不由得皱眉。“看你如此为他担心,我便告诉你事情吧。西楚的事情是我同夜幽玄商量好的,为的就是击垮燕然。知道我当初为什么那么放心让明华去吗?”
“因为他不惧怕蛊虫,任何蛊虫见了他就没了作用。而这种能力,只有西楚的人才有,且只有西楚王室中的人才会有那么强的能力。夜幽玄不看在两国的份上,他看在这点上,也是会放过他的。”
“他们西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王室子弟只要能活过十五岁,王上就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经过残酷训练,活下来的人少之又少,他们也是希望能够壮大王室。”
西楚的训练有多残酷,比大理寺七十二道刑法加起来还残酷十倍。历任西楚王说是经过千锤百炼也不为过。就是那些生下来就注定可以继位的两个人,听说也是参加了训练,且比其他人更严酷数倍。遭受的苦难越多,能力就会越强。凡是经历过加倍训练的人,他们统治时期比其他时期更加繁荣昌盛。没想到明华竟然跟西楚王室有关系,难道是她二婶?眼下虽说能够保住明华的性命,可是将来怎么办?因为她和爹爹的缘故,明华定然不会受到重用。武将和外戚,都是皇帝最忌讳的,两者集于一人之身,怕是会加倍防备。“说来说去,都是我拖累了他。独自一人去敌国面临险境是为了我,留在京城读书也是为了我,可我却不能为他做办点事。”
“将军之子,草野莽夫,又有什么区别呢?或许前者还比不上后者呢,因为后者更加自由。虽遭人欺凌,可至少没有那么多束缚和枷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真的做了王侯将相又有什么用呢?”
“人生在世,不过一场虚华。浓艳如花,寡淡似水,最后不过都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不见。大厦千间,宫殿万座,死后占的不过三尺黄土。为了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禁锢灵魂,值得吗?”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刘准会说,愿生生世世不再入帝王家。不是帝王家凉薄,是人让他们的心一点点冷却。南婳怕自己将来也变成那样,为了权力而不择手段。再也变不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