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染红了整个锈水平原,也给所有草木披上了一件橘红色的纱衣。六花哼着听不出调调的小曲,将那最后一串烤鸡皮塞进嘴里。布姆靠在巨岩下,身心与自然相融,感受着微风带来的清爽气息,那是最令人心旷神怡的闲适。 不远处的奇妙屋外炊烟袅袅,克莉丝汀今晚难得亲自下厨,只不过熬煮出来的都是素食。然而即便如此,珀耳修斯与哈斯塔也吃得连连称赞,那是与六花截然相反的极端,可以说清汤寡水,也能称之为充满了食材本身的气息。 “你们俩吃晚饭就自己找点事情做,千万不可去打扰布姆与六花的独处时间,记住了么?”
克莉丝汀望了望那在不远处闲聊的兄妹俩,随即扭头向珀耳修斯与哈斯塔叮嘱道。在一行五人中,只有克莉丝汀曾经历过友情与亲情之外的情愫,索然最终以自己心碎告终,但这却并不影响克莉丝汀看穿六花的意思。 只不过相较于小丫头的胡思乱想,布姆却在这方面显得十分迟钝。克莉丝汀也曾暗示过对方,但见对方只将六花视为妹妹之后,也不再提醒,任凭两人自然发展。并且在克莉丝汀眼中,六花那种感情也不完全都是爱,因为“依赖”并非某种特定关系的专属品,甚至对方都可以是一件被富有深意的物品。 珀耳修斯与哈斯塔闻言点了点头,兄弟俩虽然听不明白克莉丝汀的意思,但却知道一点,那便是同伴的话不会骗人。 “克莉丝汀大人,俺不明白这么做的理由,难道说六花主人正在筹划前往西塞高庭吗?”
“姐姐,我也看不懂这么做的初衷,六花大人与布姆大人单独交谈,似乎有驳同伴之间的信任,书里是这样描述的。”
珀耳修斯与哈斯塔闲来无事,前者将几个羊蹄子放到篝火旁炙烤,后者则似乎对鸡皮串意犹未尽。二人的疑问先后响起,只因对方是克莉丝汀,而非喜怒无常的六花,亦或沉默寡言的布姆。 克莉丝汀闻言叹了口气,因为在她想来,这种事情最好还是要自己去琢磨。她能将复杂的高阶法术讲解得简单易懂,但却也无法准确描述出布姆与六花现在的微妙关系。那是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情感,无论是亲情或爱。 “从前有一只云雀,它因为贪玩错过了与同伴们飞向南方的集合时间,因此只好选择在原地等候,以求来年能与同伴们再次相见。”
“时间一天天过去,蝉鸣变得愈发细不可闻,片片梧桐树叶纷落飘散。完本蔚蓝的天空逐渐变成了灰色,昼夜温差越来越大,凛冬即将来临。”
“宛如星屑般的雪花摇身一变,完美无缺的六棱型给世界套上了白色长袍。人们感叹着一整年的辛劳,孩童们堆起了丑陋的雪人。只不过这些东西落到云雀眼中,皆是对它无声的嘲笑,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它定不会因贪嘴外出觅食。”
“丢掉的垃圾里还有些果腹之物,然而随着天气愈发恶劣,人们也开始节衣缩食,因此被丢掉的残羹剩饭自然也越来越少。再加上野猫野狗的争夺,云雀发现自己正一天天衰弱,一天天接近死神。”
“它的翅膀失去了飞行能力,它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它开始用自己那小小的喙爬行,最终找到了一处栖身之地。这是一个屎坑,每天清晨都会有人将大量污秽倒入其内。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屎坑里残留的余温保护了云雀,避免其冻死。”
“云雀觉得自己十分幸运,竟然莫名其妙的哼起了歌曲,歌声在夜幕里回荡,最终钻入了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猫耳朵里。寻声而至,野猫很快发现了躺在屎坑里的云雀,最终将其扯了出来。”
“一顿屎味夜宵享用完毕,野猫回头又瞧了瞧那个屎坑,最终待几次跳跃后融入了黑夜。”
克莉丝汀抿了口咖啡,有些意味深长了打量起了珀耳修斯与哈斯塔。这个事故是克莉丝汀在低语森林时偶然听闻的,对方是位年老色衰的女性吟游诗人,更是少数会向克莉丝汀展露出善意的存在。 十几年后,克莉丝汀终于琢磨明白了对方这段故事背后的深意,但却再无向对方表达感谢的机会。 “你们俩虽然潜力无限,甚至今后或许能超越我。但在此之前,首先要学会用脑子审视这个世界,而非如六花那般野蛮,更何况你们俩也没有那份资本。”
“至于这段故事么,它告诉我们不是每个导致自己身上污秽的存在,皆为敌人。也并非每个把自己从粪堆里拉出来的人都是伙伴。还有,当自己躺在屎坑里时,首先要做的不是奋力挣扎,而是先闭上嘴巴。”
“真理听起来往往都很尖锐、很刺耳,谎言听起来就舒服多了。也许我们本身就是由谎言的胶皮鼓吹起来的气球,所以任何尖锐的东西都足以造成我们的恐慌。”
“你们俩打算去询问布姆与六花,或者守护,或者任何什么理由。但这种好意就真的会被人所接受么?不理解是你们俩的事情,但你们俩却不能因为这种理由强迫别人,或者说因此而被斩杀,在我看来也死不足惜。”
“一个人善良或邪恶,不过是参照物的另一种极端体现。正如晨曦农场,作为同伴,六花收获了那些象征友情的黑巧克力。但作为对方,咱们不过是毫无人性的屠夫,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克莉丝汀说罢,再次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似乎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只见她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眼中倒映出橘红色的锈水平原。 “你听明白了么,克莉丝汀大人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俺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
珀耳修斯抓了抓自己的大光头,随即小声问道。 “当然!我可是姐姐唯一的亲人,自然早已听明白了!”
“姐姐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告诉咱们俩今后绝对不能掉进屎坑里,就算真的掉进去了,也要斩杀胆任何敢靠近的东西!”
哈斯塔将布姆留给他的秘制蘸料刷到了烤鸡皮串上,随即自作聪明的回答道。珀耳修斯闻言连连点头,克莉丝汀却眉头一皱,但又瞬间舒展开来。“顺其自然”,只要珀耳修斯与哈斯塔没有抛弃同伴,那她就不会过多干涉,即便因此世间将同时诞生出两个恶魔。 这便是克莉丝汀的价值观,更是大多数强者的,冰冷、无情、残忍,却又完美将现实呈现。死人没有任何辩解的权利,历史由活着的人续写,就算有驳真实性,也会被千人追捧,万世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