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众神传说,亦或者旧神传说。虽然每位神袛的名字、喜好、威能、信仰等等方面都存在差异,但在所有传说里都存在着死神的身影。 信奉众人传说者,将死神具象为黑色披风、黑色镰刀、黑色瞳孔的恶魔,是最阴险狡诈的毁灭者。信奉旧神传说这,则将死神视作中阶苦难的存在,其无所谓仁慈,可却终结掉了许多人的痛楚,其无所谓怜悯,但又给世间腾出了许多地方。 可无论如何,死神都是绝大多数人不愿正视的存在。只因若真有某天亲眼瞧见,也就预示着自己的生命来到了尽头。 死神或许也有着个人爱好,或是栽种一片花圃,或是收集奇形怪状的骨头,或是单纯整天呆望着鱼缸。 只不过死神的鱼缸内,却绝对不会存在任何生灵。死神与其说在观赏自己的鱼缸,倒不如说是在等待着某些自不量力的闯入者。 而此刻,哈斯塔便是那所谓的“闯入者”。他的生命迹象已然濒临消失殆尽,可却又始终努力维系着最后一口气,或者说是最后一次心跳。 死神发出了一声轻咦,也收敛起了懒散模样,凝视着浴缸内突然出现,并且正剧烈挣扎的“异物”。 死神不会主动出手抹杀,但却也不会施以任何援手。身为看客,唯一能做的便是叹息、欣慰、愤怒、疑惑... 至于鱼缸里的“异物”最终是生是死,却非死神真正关心的事情。甚至死神或许都很期待对方能最终得偿所愿,也好让冗长的生命里泛起些许波澜。 “这就是衰老的滋味么?这就是死亡的气息么?”
“原来就算远古凶兽遗种都会在这种世界里消逝,原来我的极限便是最终葬身在毒潭中。”
“还真是可惜呢,遥想昨天我还身处隐世村当中,还能听见珀耳修斯大哥的鼾声,还能感知到克莉丝汀姐姐的暗系魔力波动。”
“为什么我的下场会是这样?难道魂蝶一族真该在古魔法时代就彻底陨落么?或许这一切都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哈斯塔最终沉入潭底,只见原本那个稚嫩的小家伙,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位身形矮小的老者。 全部灰色卷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大光头;那殷红色的右眼昏黄无比,仿佛失去了所有神采;本该强壮的四肢干瘪到扭曲变形,别说再拉满弓弦了,估计自如活动都是个问题。 而最致命的,则为哈斯塔的所有内脏。心脏的收缩频率降低到极点,肺叶偶尔发出破风箱般的响动,胃液逆流出口。 奄奄一息,哈斯塔静静的躺在潭底,仿佛正仔细品味着那份苦痛。衰老仅有一次,新奇却也令人绝望。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原来那些被我斩杀之人,死前也感知到了这种情况,原来一切都想象中的更加冰冷。”
“可大家为什么要畏惧死亡呢?不过就是某种无迹可寻的轮回,生命之力从未消散,也仅仅就是换了种呈现方式罢了。”
“但可惜的是,我虽然更喜欢死亡气息,但却从未觉得自己是主角。并且我也尚未再无所适从,又岂能就此屈服呢!”
“我觉得自己现在已然完成了再次进化,至少心境开阔了不少。”
哈斯塔凝视着眼前的漆黑空间,心中暗自想道。只不过他却从没打算就此结束生命,隐世村里还有五位同伴,或许正等待他尽快归来,共享晚餐。 他无法忘记克莉丝汀姐姐四百多年的陪伴,无法忘记六花靠在自己身上酣睡的模样,无法忘记布姆即便身陷囹圄,都要庇佑自己的决然之色。 他无法忘记格洛莉娅看似冷酷无情,却直截了当的劝慰之言,更无法忘记珀耳修斯大哥手里那份烤牛骨髓的味道。 因此他绝对无法就这么死掉,死得模棱两可,死得莫名其妙。他还想释放出魂蝶感知危险,还想摊开活点地图探寻敌人的行踪,还想弓弦嗡鸣,洞穿什么人的心脏。 “无所谓‘未来’,因为只有亲眼所见之物才是真理!感谢布姆大人的教导,虽说十分偏激,可却也是大实话!”
哈斯塔想到此处,竟然深吸一口气,右眼瞳孔中闪动出刺眼的荧光。心脏猛然缩紧,随即又瞬间舒张,黑色魔力开始快速取代那些深紫色毒素,先是内脏,而后是皮囊,哈斯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焕发活力。 相较于许多强者精打细算的作派,哈斯塔可谓是疯狂到令人错愕。生命之力开始在体内沸腾,随即又不断外泄。 干瘪扭曲的四肢再次肌肉虬结,塌陷的胸腔已然鼓胀,灰色卷发于毒潭内缓缓舞动,唯有左眼虫巢里的小家伙尚沉睡不醒。 “还不够!如果单单是侥幸生还,那我又为何要凭白浪费掉这么多时间呢!”
“实力不济么...那我至少也要彻底征服这片毒潭,而后再返回隐世村与同伴们重逢,否则便是毫无意义的行径。”
哈斯塔虽然还躺在潭底,可他现在也早就恢复如初,甚至因为那些强行入侵体内的毒素而变强了不少。 可他却并没有就此满足,只见哈斯塔口中吐出一连串水泡,随即更加浓郁的生命之力透体而出,似乎打算彻底搅碎毒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哈斯亚始终都在消耗着生命之力,而与此同时,这片毒潭也不再是曾经的模样,变得魔力充盈。 起初的一小团浓雾,而后开始缓缓扩散,最终深紫色的雾气彻底笼罩了瘴气沼泽。凋零、枯萎、衰败、腐烂,隐世村如临大敌般不知所措,而克莉丝汀则祭出了寂灭魔杖,撑起魔力结界。 第三天,这些深紫色毒雾竟开始腐蚀万物,但好在布姆及时出手,保住了隐世村唯一的菜园。 而与此同时,毒潭中则充斥着哈斯塔的生命之力,而这些生命之力竟开始与毒素融合,随即又悉数返回到哈斯塔体内。 这种循坏往复整整持续了十天,而在此期间里,哈斯塔体内的毒系魔力已然从饱和状态变得如泥沼般粘稠,最终竟侵入到内战与骨骼中。 那是种难得的蜕变之旅,但同时也伴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楚,还有无时无刻都会因心脏骤停的险象环生。 只不过哈斯塔目前却无法驾驭那种力量,或者说他现在只能默默忍受,好似化身成了最卑贱的犯罪者,力求盗取更多的好处。 这种情况正如死神鱼缸里的黑壳虾,恰到好处可以啃食掉绿藻,但若是数量太多,则会沦为“造粪机器”,令人烦不胜烦。 于是死神将手指探入水中,待轻轻搅动之后,本该愈合的伤口便再次崩裂,剧痛让人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