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收到叶倾然送来的六月雪时已经是半月后了,庆水已经被淹,周边村镇百姓流离失所,城镇内涝严重,米粮价格飞涨,医药供不应求。他连日在周边村镇带着当地官员抢险救灾,安排医药粮食安排灾民。一时间并无固定之处,送信的暗卫扑空了几次,总算在他回到庆水后,在排涝池边找到了他。那几壶六月雪让萧楚略略感到安慰,洗去一些劳苦。却对汉水灾情无有禆益。只是让他更想念她了。只是次日送到的一封书信,才真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叶倾然从北齐运来了塞外口粮,此时已经在路上。萧楚忙秘密安排了庆水城的府兵去沿路接应,又让飞鸿安排他的亲卫随行。“不可泄露粮食的消息,只说是保卫行商的队伍。”
他吩咐自己的亲卫。大灾当前,灾民可怜,却更可怕,饿极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的。而为了能帮到更多的人,必须等粮食到了由官方统一分配。在接到叶倾然的上一封信,他已经在着手将庆水官粮收集起来,严加看管,还有打击那些趁乱涨价的商家。若不是如此,庆水城内的商铺恐怕连照常开业都不能了。药材他也按照叶倾然的方子配了一些,并且在受灾严重的村镇,由官方统一熬药,给百姓服用。用叶倾然的话说就是防患于未然。而他上报给朝廷请求赈灾的折子如泥牛入海,始终没有回复,更别提运来一粒粮食一车药草。饶是他提前做了许多准备,这灾情还是一天比一天严重起来。汉水下游爆发了疫病。庆水的府医传回这消息时,疫病已经在下游数地流传起来,每个村几乎都有人染病,每个村每日都有数人丧命。萧楚听着地方官员的禀报,眉头越皱越深,“本王让你派人去将水中和岸边的浮尸都烧掉,你可照办?”
扬州府的长官陈政文早已焦头烂额,听到他的责问,转着眼珠嗫嚅道,“下官已经把任务分派下去,下面人如何执行……眼下救灾要紧,百姓饿红了眼,只能先顾活人,哪里还顾得上死人。”
萧楚一掌将身边小几拍得四分五裂,这是之前叶倾然特别交待的,尸体漂在水里易生疫病,只有用火烧掉才行,他已将重要性给这些官员讲得清清楚楚,他们却阳奉阴违。“陈政文,你当本王是好哄骗的吗?!”
陈政文早已被碎成渣的小茶几吓得魂分魄散,连忙跪地求饶,生怕下一个被拍碎的就是他自己。“王爷,下官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引火烧尸,百姓是断然不肯的,若官府执意为之,恐怕会引发民怨,到时候各种工作都会推行困难,下官这也是没办法呀。”
“烧尸是为防止出现疫病,百姓不懂,便要你们这些为人父母官的去普及,否则,难道朝廷的奉䘵就是让你们挥挥大笔,下个命令,百姓便会完全服从吗?那作官岂不是太简单了?!”
陈政文头上冷汗之流,赈灾之事千头万绪,他确实没太重视这烧尸一事,人手本来就不够,哪里还腾得出人手去管死人。可眼下真的出了疫症,不管是不是因为尸体,恐怕这位王爷也会把这罪名安在他身上了。萧楚可不管他怎么想,只道,“重金召集府内名医,到汉水下游救治百姓。”
“那疫症无药可医,且会传人,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医生敢去呢,恐怕重金也不行。”
陈政文为难道。“本王亲自去。”
萧楚是想以自己当个幌子,号召大夫前去疫区。陈政文一听吓得跪地不起,“王爷不可呀!”
这可是皇帝的亲儿子,要是真在他的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他肯定没好果子吃。这灾情就已经让他乌纱不保了,若是再折一个王爷,皇上肯定得砍他的头。萧楚垂眸,表情毫无波动,“赈粮已在庆水城边秘密粮仓,你安排人按灾情轻重,受灾百姓数量分配下去,在庆水和沿岸各城设灾民安置点和粥棚。还要派人捞尸烧尸。”
萧楚冷冷盯着陈政文,直到他再次磕头,再三保证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才起身离开。回到房间,他拿出仅剩的半壶六月雪,喝了一小口,又摇摇酒壶,里面还剩小半壶,不禁有些惆怅。酒没得很快,相思却那么长。次日一早他收到皇帝的回复,让他就地赈灾,赈粮已经上路。数量却远远不及他上报的数目。青城果如叶倾然所言,也粮食告急。皇宫大内与官家可能还不至于揭不开锅,可百姓却已有人家买不起粮了。萧奕冷笑,这跟他的预想差不多,就算是已经上路的赈粮,他也不抱太大希望。合上旨意,他便带着飞鸿和几名亲卫离开了庆水,一路向东,往汉水下游去了。叶倾然收到他的回信,信上只写了一切安好,并未提到细节。“王爷非常忙,属下送信去时,一连追了几个村镇才追上王爷。”
送信的暗卫道。“那边情况如何?”
叶倾然问。“很不好,王爷说姑娘送去的粮食解了燃眉之急。”
若真的解了燃眉之急,他为何信写得还这样匆忙,似是有所隐瞒的样子。叶倾然细细琢磨着。“可有听说那边有人生病?”
她又问。“听说下游几个村镇被封了,因为有人生病。”
暗卫又答。叶倾然心头猛的一震,因病封路?!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她提醒过萧楚,可疫病传播还是没能避免。萧楚的信里却没有提及此事说明什么?他很可能去了汉水下游,不想让她知道。这下叶倾然坐不住了,起身在屋子里踱了数圈后,还是急匆匆出府去了荷香居。百里奚正在药房里醉心于精进他的青霉素提纯,就被叶倾然强行请出了药房。“师傅,汉水水灾粮荒,汉水下游爆发传人的疫病,青霉素可管用?”
她急吼吼地问。百里奚看她的样子便猜到了一二,恐怕是楚王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