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档的正厅里,随着萧宛若的进入,还随之跟进来了两个宫女,以及那天来庄子上传达太后娘娘旨意的内侍官,江公公。一下子,本就不大的正厅进了四个人,骤然显得有些拥挤。萧宛若穿着一身洁白胜雪的齐腰长裙,上身还穿着一个月白色的褙子,就连一头长发也瀑布似的直直垂下,紧紧只用了一根粗陋的圆头木簪在头上绾了一个松垮的发髻,明艳动人,赛若桃花的面容此刻也是未施粉黛,可能因为被幽禁在公主府的这几日也不好过,可以明显看到她眼角下有一片扇形的乌青。因为肤色不好,再怎么姣好的面容也看得出憔悴之感,远不如曾经她盛装华服时的貌美绝艳。秦月夕坐在屋子正中央的太师椅上,悄悄打量着三米之外的萧宛若。考虑到刚才顾梓晨对自己的嘱托,秦月夕并不打算起身相迎,反正今天萧宛若是来演戏的,让她演个过瘾就好了,自己是苦主,理应坐在椅子上享受长公主对自己的歉意和礼物。这么想着,秦月夕坐在椅子越发心安理得。身边的顾梓晨,也如刚才说那样依然是端坐在手旁另一个太师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萧宛若。“顾公子,顾夫人,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从前做过的那些诸多错事,特来向二位请罪的。”
萧宛若还是率先打破了正厅里的安静,启开已经泛着微微白色的嘴唇,神色恭敬地说完这句话后,便将双手左上右下的交叠,高举到眉宇前,然后脊背平直的缓缓弯下腰,对坐在正坐上的顾梓晨和秦月夕行了一个大礼、身为一国之尊的长公主,除去见了皇上和太后,就算是见了贵妃娘娘也是不用行大礼,只需要行常礼即可,能让长公主行如此大礼的,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太后,眼下就只有顾梓晨和秦月夕了。换做常人,那是万万不可能让长公主行礼的。若不是被逼到一定份上,萧宛若也是不肯行如此大礼,但太后说的也是权宜之计,更是她眼下唯一的出路,她也不得不照做。萧宛若俯下身,双手仍然保持着举在眉间的位置,螓首也不曾抬起,就这样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继续道,“秦老板,之前您在邺城和蔚城两地经营酒楼蔬菜生意的时候,是我听信了小人谗言,又目光短浅,看你一时间经营有道,风头无两,便在小人的撺掇下起了忌惮之心,只怕其余州府的生意也被你抢走,便将此事告知了徐近宸。谁料徐近宸给我出谋划策,说愿为我解决心中烦扰,具体如何出手,皆是他的主意,他的手笔。”
她声音听起来还是有几分诚恳在里面的,清丽的声调十分冷静且坚定:“我之前是过于忌惮秦老板经营有道,但却不至于对秦老板屡次痛下杀手。痛下杀手,皆是因为徐近宸与顾家构陷旧案所致。之前我也不甚明白为何徐近宸屡屡对秦老板的人手紧咬不放,还只当是他为讨好我才会如此,没成想,这里面还有另一重的缘故。”
“但虽然那些事情并非我亲手所致,也非我亲口指使,但的确因我而起,我已然明白昨日种种皆是大错,特来请罪。望秦老板,顾公子二位宽宏大量,宽宥我昨日之过。”
萧宛若说完这番话后,深深鞠躬的身子也没有丝毫直起。秦月夕不禁在心里暗叹,看来太后娘娘一定没少教萧宛若,甚至还派了自己的贴身内侍官来今日监督提醒萧宛若。这一番言语,诚恳不已,这脱簪待罪的态度,更是看起来如同痛改前非。要是不知道的外人看了,还真的以为这萧宛若今天过来找自己是诚心悔过的,握手言和的呢。萧宛若真不该只是居于公主府里,合该去梨园唱大戏才对!“长公主,您今日愿意找我说这些话,我又怎么会不原谅呢。”
心里虽然在吐槽,可秦月夕面上也是做足了功夫,按照顾梓晨之前屡次提醒自己的那套流程,故作吃惊的睁大双眼从太师椅上站起来,抬着一双小脚就朝着萧宛若快速走了过去。萧宛若听到了秦月夕奔向自己的脚步声,并没有选择立刻抬头。一直到秦月夕的双手托举住了自己的手腕后,萧宛若才有了动作,缓缓抬起头看,一双秀气的长眉微微一簇,眉宇之间尽是悔恨,“秦老板,这么说,您是愿意原谅我的?”
“当然是愿意了,您是公主之尊,能这般亲自过来道歉,已经是前所未有的诚恳,就连苍天都要感动,何况是我了。”
秦月夕也说的情真意切,双目直直地望着萧宛若的那双凤眸,心里却被自己说的这句话酸了个够。要不是顾梓晨几次三番的提醒自己,这种酸话她是真的说不出来。“那,那我要再次拜谢秦老板大人大量。”
萧宛若说完,作势又要低头弯腰去行大礼。“公主且慢,您的诚心我已然看见了,莫说是我,全城的百姓也都瞧见了。何况就像您刚才说的,您之前对我的生意多有误解,加上中间又有小人作梗,那徐近宸是恨毒了顾家人的,自然也不想让我好过,要真的说起来,是公主殿下您被那徐近宸别有用心的给利用了。”
秦月夕说完,将她举在头顶的手慢慢牵着落了下来,拉着萧宛若就往自己刚才做的太师椅上走去。坐在旁边的顾梓晨也在此时起身,立在一旁看向守在正厅角落里的嬷嬷:“快,还不赶紧给公主看茶。”
“你们这样心善,真是让我惭愧不已。”
萧宛若身子已经坐在了太师椅上,然嘴上还说着自我批判的话语,“回想到之前的年少无知,听信了小人谗言,做出了那许多的荒唐事情,还与秦老板你这样能力不俗,心底善良的人为难,真是作孽。太后已经罚过我了,我也是被圈禁那几天才想清楚自己是有多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