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下,子渡已经换了一身较为干净的斜襟长袍的灰色麻衣,跪在大堂中央的靠左的一块地砖上,双手撑在地上,满腹委屈地大声道,“禀县丞大人,小人乃是城外梁子镇上的老张家的三儿子,别人都叫我张三,特来状告北牌楼卖酒的月夕酒坊,因个人恩怨,售卖假酒,致使本人饮酒之后腹痛不止,去城里的医馆里抓药治病,吃了好大的苦头,这才堪堪捡回一条性命啊!”
“你说北牌楼的月夕酒坊,卖你假酒?”
县城怕自己听错,特意又问了一遍,“你说的可是那个刚开不到一年的月夕酒坊吗?”
“回禀大人,正是这个酒坊!”
子渡伏在地上回答。县丞并不急着继续审案,而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师爷,低声询问,“这月夕酒坊,是不是就是那个蔚城的秦氏商号开过来的分店?”
“是啊。”
师爷点头。“这秦氏商号是个女东家,她相公是不是就是之前顾老丞相的嫡长子,之前戍守边关,人送外号‘玉面杀神’的顾梓晨?”
“对啊对啊,大人记得不错,的确是顾家的儿媳妇。”
师爷又一次点头。县丞脸色就有些不难看了,“我还记得,之前皇帝亲自下旨,恢复了顾家一家人清誉,还从京城里送了个什么丹书铁劵过来?”
“对对对!”
师爷这回点头点的更加用力了。县丞心里发怵,小声道,“那这不应该啊,这月夕酒坊在咱们城里也开了这么久了,我也去喝过他们家的葡萄酒,好喝的很,没见闹肚子啊。”
师爷弯腰凑到县丞耳边,推测道,“兴许这不是酒的问题呢?万一是这小子说什么混话,或者是跟酒坊店里的人有什么矛盾,在酒壶里给他下了东西,也未可知啊。”
“有道理。”
县丞深以为然的点了一下头,下一瞬又抬起头看向跪在大堂左前方的男人:“那你这次过来,是想要状告月夕酒坊的酒水不好,所售卖的酒水有毒了?”
“不是啊大人。”
子渡的双手依然撑在地上,仰头解释道,“草民是要状告月夕酒坊的掌柜高健,我怀疑是高健因与我的个人恩怨,心怀怨恨,故意在我的卖给我的酒水里动了手脚,这才让我腹泻不止的。”
“你说高健与你有个人恩怨?把详情说来听听。”
子渡便将早上去月夕酒坊打酒,且说了几句脏话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县丞大人说了出来。等如实汇报完情况后,还不忘在地上磕头,大喊委屈:“大人要给草民做主啊。草民今早上去月夕酒坊卖酒的时候,还没有完全酒醒,说话的确是不客气了一些,对着高掌柜说了几句难听话.但就如此,高健作为一店掌柜,怎能因为客人的一时醉酒疯话就怀恨在心,竟然趁着给我打酒的功夫,在我酒囊里下药啊!”
子渡压低的声音略带颤抖,哭丧的语调甚至都传到了大堂外面。“小人骂人的确不该,可也没有触犯大晋王法,高健此举,实在是滥用私刑,以公报私!还请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一番话说完后,子渡又一次对着坐在高处的县城大人磕了一次头。县城听完陈述,拿起桌上的惊堂木一拍:“来人啊,速去北牌楼,将月夕酒坊的掌柜高健,带至衙门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喏!”
站在大堂两边的衙役应声,然后就有两个头戴黑帽,身穿土红差役服的差役从大堂里跑了出去。外面看热闹的百姓听完了大堂里原告的一番陈述,也是在互相交头接耳。此时此刻,衙门大堂的朝北的房顶上,这会儿正有一个人弯着腰坐在房顶上。房顶上鱼鳞状层层叠叠平铺有序的青瓦被此人掀开了一角。青瓦打开之后,下面就露出了网状的竹条编制的瓦席。透过这层竹条瓦席的缝隙,正好可以看到下面大堂内的景象。而这个坐在房顶瓦片上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穿着一身男装的秦月夕。看着子渡十分敬业的跪在地上,给带着官帽的县丞又是磕头又是哭诉的,演的还真的像那么回事。子渡的演技很不错啊。可以说不定可以让他发展一个唱戏的副业呢。秦月夕在心里调侃着,视线一直注视着大堂里的动静。现在衙门这里虽然剧集的百姓很多,但都是聚集在衙门口朝南的前门,她所处的位置是朝北方向的后门,本就不会被留意到。加之现在开堂了,衙门里四个差役也都在大堂里负责审案。这里毕竟是小县城,不同于当初京城里的顺天府。顺天府里的官兵衙役那么样多,当时她趴在顺天府大堂房顶上看徐家父子被审的时候,也无人察觉。这里官兵稀少,看热闹的百姓也少,更加不会有人留意到此刻房顶上还坐着一个看热闹的清俊少年。等高健到场这个功夫,秦月夕打量着子渡的妆容造型,越看越觉得子渡的专业性很强,是一个当探子的好料子啊。而大堂之中,饶是县官老爷已经没有说什么了,子渡也是十分敬业的扮演者受了冤屈的原告,继续头也不抬的跪在大堂地砖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大堂外面的前庭传来了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即听到有人喊:“禀县丞大人,被告月夕酒坊的掌柜高健,现已带到。”
随后门口那边数个人影出现,大堂之中又马上多了一个瘦高的身影。“竟然是你,你这厮好不要脸,我都卖给你酒水了,你居然还要来告我!”
被衙役推进大堂的高健刚一站稳脚跟,就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子渡,立刻气的张嘴就骂。“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公堂之上,岂容你大声喧哗!”
坐在桌案后面的县丞不满高健进来以后的态度,直接拿起手边的惊堂木,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啪——“来人啊,让被告人高健跪下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