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能在衙门口看见这两位钦差大官的影子。等到第二天,第三天,乃至后面那几天,那基本上连人影也瞧不见了。偶尔还是能在城里最大得到酒楼里见到这几个大人物,其他时间,想要见面都是难事。更别提像是眼前这位会主动跑下来跟着差役一起干活的,全场排队的百姓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怎么就不行,你们拦着我作甚,我看着稻谷好好的,生不生虫子,这不一样就看出来了吗,怎么还你们一个个又是扒拉又是放在筛子里筛的,就这么磨磨蹭蹭的验粮,这得验到什么时候去!”
就在那些百姓全部目瞪口呆的同时,验粮摊位前的扈杰已经不耐地发了牢骚,听着身边差役的左一句不行,又一句不成的,直接抓起一把金黄色的稻米摊在手掌心,蒲扇似的大手捧着米伸到那几个差役脸上,“你们好好瞅瞅,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还在那里挑三拣四的?要我说,直接把这袋子米都倒进去!”
三个差役脖子使劲后仰,尽力躲开已经快要伸到脸上的手,低垂着头也不敢吱声。“不成啊,粮道大人,这验粮可不是这么来的!”
那边的郭一贤也已经跑了过来,生怕扈杰连这些米查都不查就往木斗里倒,干脆横着挡在木斗前面,脸上笑容也有些僵硬了,“这验粮可是一惩恶细致活。你光看有些稻米颜色好看,但是里面是空心的,它没灌好浆就长成了,这样的米,那都是残次品,可是万万不能收归国库粮仓的。”
“哪有的事儿,我虽说是个粗人,但小时候也是跟着大人种过地的,这一袋子米我都看过了,各个颗粒饱满,哪有空包的。”
扈杰眉毛一沉,一脸的不耐,“你整这些罗里吧嗦的规矩,可是真够烦人,有拦着我的这功夫,多查验几袋稻米,后面排队的人也能早走几个!”
说着,也不管郭一贤是不是还挡在木斗前面,直接扛起地上的这袋子稻米径直走过去,一把推开郭一贤,将米袋里的米全数倒了进去……”旁边几个差役看傻眼了。郭一贤也是连连哎呦的叫唤,却又撼动不了五大三粗的扈杰,劝又劝不走,也没胆子让差役动手拉走,最后没得办法,只能由得扈杰去了。平台上的顾梓晨望着下面滑稽的一幕,单薄的嘴唇也难得翘起了愉悦的弧度。……邺城。此刻,西头偏西,阳光以由盛转衰。万丈金光已经变了颜色,颜色加深,透着暗沉的一抹橘色。衙门口聚集的看热闹的那些城里百姓此刻已经全部散去。邺城衙门口又恢复了平时的清净冷落。街头巷尾,偶尔还有那么三五个闲人坐在茶馆里,或者酒楼雅间里,谈及此事。就和秦月夕猜测的一样,这还没到一整天的功夫,白诩获盗窃罪,要罚到铁矿场区做苦役的事情就已经传遍邺城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那些跟龙鱼坊素日都有结交,有经济往来的,那都是从小厮仆人嘴里最先知道此消息。原本还和白诩称兄道弟的那些朋友,全都躲得远远的,就算是被人问起,也说和龙鱼坊没有什么亲密关系。生怕沾染的太深了,也会和白诩一样在十天或者半个月后,也被人告上公堂,又牵扯到别的什么案子里去。另一边。龙鱼坊那边却翻了天了。住在水榭的坊主夫人听到丫鬟来报,说是白诩今日在衙门被秦月夕状告获罪,还被扒了裤子,大众打了三十板子,直接打晕过去后,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老管家也因为认罪伏法,虽然免了杖责,但还是跟白诩一样,被一同关押进了邺城的大牢里。如今偌大的龙鱼坊,能主事的也只有坊主的原配夫人,还有账房先生了。至于白诩的两个儿子,一个才刚八岁,另一个还不满三岁,都是顽皮的孩童,根本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在嬷嬷的陪护下,去后花园玩耍去了。坊主夫人坐在平日里白诩最喜欢做的水榭大厅的椅子上,手里拿着帕子,一边垂泪,一边泣不成声地对账房先生道:“现如今,家里能主事的除了我,也就剩下你这个久在鱼舫做事的账房能跟我出个主意了。现在坊主被关在大牢里,总要想个法子把人捞出来才是,还请账房先生代为出面,拿上一万两银票……”未等坊主夫人把话说完,账房先生就打断了后面的话:“夫人不必说下去了,若是在蔚城,这个法子对蔚城县令或许还管用,但在咱们邺城……都知道那沈长青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何况坊主今日在堂上已经认罪,人证物证更是一样不缺,铁证如山,沈大人的判决也已经当着诸多百姓的面下了……”“这案子就连方讼师都没有法子,夫人还是别想去捞人了,免得私下贿赂官差被人揭发,还把自己也搭进去。”
“啊?”
坊主夫人低叫了下,一脸的大失所望,然后哭得更惨,“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霎时间,水榭里又是一阵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