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顾梓晨手里的木盒上。顾梓晨也抬手,解开了绑在油布外面细线麻绳。抽开麻绳,紧紧裹在木盒上的油布松散开。只见他单手拖着木盒,伸出干净修长的食指微微一挑,松散的油布就四散开来。木匣原本的模样立即呈现出来。秦月夕看了几眼,这盒子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看起来就是家具行里,可以随意卖到的装画轴的木匣。视线从盒子正面移开,往侧面一看,秦月夕的眼睛随即眨动一下:“这个铜锁,你们还没打开?”
“没有,外面人多眼杂,淮安坊水井有毒的事情,目前还没有盖棺论定,我和扈杰商量了一下,便不打算公然打开,以免消息外泄,惊扰了附近的居民。”
顾梓晨给出回答,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透寒凉。秦月夕也习惯了,在现场有外人的情况下,顾梓晨通常都是这幅说话的语气,加上自己现在女扮男装,如此客气疏离的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妥。“走吧,到衙门空着的那件杂物房去,我的医药箱什么的都放在那边了,去那边把这个木盒子撬开。”
秦月夕说着,视线一转,看向庭院左边的拱门,已经率先往那边走。拱门后边就是另一个小院子里有几间空房,都已经布置成了那两个郎中的临时住所。其中还剩下一个空房间,被她直接‘征用’,作为临时和两个郎中一起议事的办公室。顾梓晨拿着木匣,快步跟上她的脚步,边走边低声询问,望着她侧脸的眸光尤为谨慎,“要不要小心一些,歹人既然把毒物放入水里,会不会为了防止别人拿走打开,在盒子里装上机关暗器?”
“我不是很懂暗器机关,但我猜,里面没有。”
秦月夕语气笃定,“这盒子也就巴掌这么宽,如果里面放了很多有毒性的药材,那必然是很难有空间去设置机关了。而且我觉得,下毒的人或许当初就没有想到,这个盒子会被发现。而且这个匣子是鸡翅木做的,鸡翅木怕水泡,选用鸡翅木来做这个盒子,为的就是以后销毁证据,在水里泡的久了,盒子自然泡成朽木,一两年后浮上来,谁还记得当初这里发生过什么?”
顾梓晨颔首,听到秦月夕的回答,也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先打开看看里面放的是什么毒。”
两个人边说边走,脚步很快。没一会儿就从内堂庭院走到了左侧拱门小院后的那个库房。内堂门前的小小庭院里,跟着顾梓晨的随行暗卫看到自家主子和夫人一起进了左院商谈正事,很识趣儿的退回到衙门大堂那块,没有再继续跟着。顾梓晨和秦月夕一起快步进了库房,房门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秦月夕在桌上翻找摆着的工具箱里翻找了一通,找到了一把小巧的匕首,正要拿着匕首的刀锋去撬铜锁,站在旁边的顾梓晨忽然发话:“慢着。”
一直大手很快伸了过来,夺走了她手里的那把匕首,然后顾梓晨的声音就又在房间里响起:“月夕,你不要碰,还是我来。”
在秦月夕还没回答的时候,顾梓晨单手执刀,将木盒侧面的金色铜锁撬开。用匕首的刀尖挑开盒子,随着木盒盖子的掀开,盒子里面的东西也跟着映入眼中。巴掌宽的木盒里,一个个粗细不同,大约有拇指宽度的,且上粗下细,呈椭圆形转的像是树根一样的东西,一个紧挨着一个,紧密排列地放在一起。因为泡水的时间太久,这盒子里的这些物件根本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每个都湿哒哒的,在斜照进屋子的日光下泛着烁烁水光,颜色也是深紫色。看到盒子里的这些东西,顾梓晨和秦月夕结实一愣。“这好像是……药材?”
顾梓晨黑眸垂下,仔细打量,但因为他也不是学医出身,对药理药材并不精通,不敢直接断定。秦月夕俯下身,仔细盯着盒子里这十几根紧挨在一起,类似于植物根茎一样的东西观察了半天。看了许久后,她慢慢直起身,揣测道:“看形状,色泽,尤其是它上粗下细,到了下面末尾最端处,已经尖细无比,呈现出一个鸟喙形状,形似鸟类头部……”她说话声音不大,视线依然紧盯在盒子里,慢慢低喃:“这个样子的植物,而且还会让人在接触沾有此物的水源就会有腹泻呕吐的,还有腹痛……这好像是……”她犹豫着,脑海里也在快速回忆着自己之前看过的那些本草经书籍。旁边,顾梓晨静静看着她,也不催促,耐心等她后面要说什么。终于,秦月夕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轻轻击了一下:“我想到了!这好像是草乌头!”
“草乌头?”
顾梓晨微微侧侧头,眼底升出疑惑,“此药物,我好像也曾听随行军医说过一两句,乃是剧毒之物,与见血封喉,和断肠草齐名的毒草?”
“对对,就是它。”
秦月夕点头,手指向盒子,“盒子里放的就是剧毒的毒草草乌头。全株植物都有毒性,准确来说,木盒里放的是草乌头根,毒性最强之处。经过炮制以后,草乌头根可以减少毒性,用来入药,有祛风除湿,温经止痛的效果。但如果么出游炮制,直接服用,就是大毒。若是人直接服用,根据入药多少,会有腹泻、呕吐、头晕等不同的症状出现。”
“如果药量吃的过多,会四肢麻木,言语不清,心律不齐,最后呼吸衰竭而死。”
秦月夕说完这些药性,转头看向顾梓晨:“之前淮安坊的百姓最先出现了腹泻不止,呕吐的症状,有些还会高热,腹痛,呼吸困难,这都是中了草乌头毒性后的反应。而草乌头又并非是直接让这些百姓服下,而是潜藏在井水中长久浸泡,激发了药性。水井里的井水,又稀释毒性,才会让病人中毒而不致死,却一直腹泻腹痛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