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来了? 听见这话,曹家的人都是一惊。 如今住在当涂城中的曹家有四房,并未完全分家,故而曹家大宅占地十几亩,里面院落排列,房屋鳞次栉比,犹如一个小城。 因为大管家的喊声很大,四房的人都听见了。 长房大老爷已因病去世,四房的四老爷在外地做县丞,把家小都带去了,家中只留一位老母,和长房大夫人一样吃斋念佛不管俗事。 所以,曹家的事实际由二房、三房在管。 此时,三夫人正在跟曹三老爷一起逗鸟玩儿,乍听到大管家的高喊,都不禁一惊。 随即三夫人就道:“听大管家的意思,这天使多半是找二房的。夫君,该不会朝廷要追问那阮奸之罪,要累及我们曹家吧?”
语气中既有担心,又幸灾乐祸。 她担心被二房之罪殃及,又希望朝廷只降罪二房,除了那阮丽珍,这样她说不定就能成为整个曹家的掌宅夫人。 曹三老爷则迟疑着道:“应该不会吧?听大管家的语气像是好事而非坏事。”
三夫人嗤笑,“人家天使肯定是要见到正主才会宣旨,他一个管家能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曹三老爷虽然成日里吃喝玩乐,可还是关心二房堂兄的,当即道:“走,我们去看看。”
三夫人点头,“也好,瞧瞧朝廷要怎么追罪那阮丽珍,只希望别连累了我们。”
另一边,阮丽珍和曹台望都是懵的,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有天使来曹家。 随即两人就和三夫人一般,认为多半是坏事。 毕竟他们二房能和朝廷扯上关系的,也就是阮丽珍的父亲阮大钺了。 曹履吉虽然官至光禄寺少卿,可官声平平,没什么政绩,朝廷总不会荫补到曹台望——如果有这种好事,曹履吉在世时就成了,不至于等到曹履吉去世几年后。 夫妻俩对视了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害怕。 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可在古代,不是你想飞就能飞的。很多时候,很多事,都是夫妻一体的。 阮丽珍先动身出去,临出堂门前,她道:“若是朝廷追罪,能有所转圜,我定一人承担,不连累你和松儿。”
曹台望冷声道:“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还是等接了旨再说吧。”
夫妻俩一起来到二房主院中,恰好碰着大管家带着天使过来。 夫妻俩都是有见识的,一看来人所着官服,便知道是行人司的行人。 只见这行人三十多岁的样子,面无表情,因此俩人也无法判断其所传圣旨好坏。 倒是大管家喜气盈盈的,也不知是否先问得了圣旨大概内容。 曹台望正要吩咐下人们准备香案,这行人便道:“我所传乃是陛下手谕,不必那么麻烦,跪着听宣就行。”
曹台望当即将二房主仆二十人都叫来,连还在生气的曹松都不例外,在住院中面朝拿着圣旨的行人跪了下来。 “阮丽珍听宣,”行人先道明了接旨人,才展开圣旨(手谕),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民妇阮丽珍精善戏曲创作,曾被誉为江南才女。今朕欲办大明国家艺术团,需善戏曲之人量才为用,故宣阮丽珍入宫觐见!钦此!”
圣旨内容很短,却听得曹家二房众人呆住。 任谁都没想到,皇帝居然是因为阮丽珍擅长戏曲要传她觐见。 莫非当今的昭武皇帝是个喜欢听戏曲的? 只是不好用阮大钺,所以才用阮丽珍? 若如此,岂不是说,阮丽珍很有可能要得圣宠了? 这么一推测,曹家众人的神情可谓精彩纷呈。 众人向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即刚赶到一旁的三夫人,则忍不住喃喃道:“怎么可能?圣上不仅没追罪阮丽珍,竟然还要传她觐见?”
曹三老爷回过神,则一把捂住了三夫人嘴,低声道:“小心被天使听到,定你个大不敬之罪!”
至于曹台望、曹松父子俩的表情,那可就有意思了,都看着阮丽珍,就跟见了鬼一样。 尤其是曹松。 昔日里,他不仅因为外祖父是阮大钺遭到同学及府城少年耻笑,就连阮丽珍喜欢编导戏曲也被人拿来说事,甚至有人说他是伶人之子。 因此,曹松对于阮丽珍喜欢的戏曲一直及其鄙视,甚至可以说是敌视,弄得这几年阮丽珍都不再编导戏曲了。 不曾想,有朝一日,他母亲竟然会因此爱好得到觐见圣上的机会。 曹台望倒是不鄙视妻子的爱好,甚至还曾一起编导戏剧,夫唱妇随。 然而他也没想到阮丽珍竟然能因此被传召。 “还不领旨谢恩?”
行人的一句话,让曹家二房众人彻底醒过神,随即便在阮丽珍的带领下一起领旨谢恩。 之后,阮丽珍拿着圣旨爱不释手地看着,仍旧满脸恍然,觉得身在梦中。 曹台望倒是镇定点,问:“敢问天使,需要我妻子何时动身?”
同时示意仆人奉上一锭十两的纹银。 行人并不接受,反而脸色一冷,道:“陛下召见,自然是越快越好。你们这边乘船方便,若是可以,今日便随我走吧。”
曹台望道:“请天使在客厅饮茶、吃些点心稍待,我们这就收拾行李。”
随即,曹台望带着天使去客厅陪同喝茶。 阮丽珍这边这让人收拾起行李来。 具体的事自然有下人去办,阮丽珍亲自动手的并不多。稍稍空闲下来,见儿子曹松在房门口望着,阮丽珍便走了过去。 曹松不好意思面对阮丽珍,赶紧转身要走。 “松儿。”
阮丽珍喊住了曹松。 这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曾让她伤心欲绝,也难以割舍。 她来到曹松近前,理了理曹松的衣领,道:“我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遇事需多思量,万不可由着性子来。 还有,之前我说你的那一番话,你多想一想,知道吗?”
“儿子知道了。”
曹松胀红着脸,又道:“母亲去了南京也要照顾好自己,若···若有事,儿子可以去南京,在跟前侍奉。”
一听这话,阮丽珍就知道儿子想借着由头去南京。 她到没有生气额,而是一笑道:“你想去南京可以——你确实不适合再呆在太平府了。但是,须得为娘弄清楚南京那边的情况才行。 为娘虽得陛下传召,可面圣结果是好是坏,还得等过段时间才能知道。”
曹松点头。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梅雨过来道:“夫人,行礼都准备好了。”
“那我们便走吧。”
阮丽珍道了一声,看了丈夫、儿子一眼,便并无多少留恋地随行人出了曹宅。 今天这场反转之极的经历,让阮丽珍明白,女人或许也需要有一番事业,才能真正得到丈夫、儿子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