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小心点儿,别摔着了。”
王府太监李德福和一个小宦官扶着朱常淓小心翼翼地下船,踏上了由原木和木板搭建的破旧码头。 “哎哟,孤都下了船,怎么感觉这脚下还是晃荡的呢?”
朱常淓说着,不禁伸手抚额,仿佛要晕倒。 若是以前,他做抚额这个动作都要小心翼翼,以免长长的指甲划伤了脸,甚至戳到眼睛,又或者是折断了指甲。 但当年从卫辉难逃时,他修得老长的指甲本就断过一回。 后来重修没多久,便去宗藩学校上学了。 宗藩学校是有劳动课的,强制的那种。他修着长指甲根本没法儿干活,又不敢就此事反抗学校规定,只能忍痛剪了。 几年下来,他也不再习惯修长指甲,虽然因为弹琴的原因指甲仍比普通男子长,但最长时也不过与指甲盖等长而已。 此时是五月下旬,吕宋这边的天气已经颇为炎热了。 朱常淓用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放眼望去,只见碧海云天,洁白的沙滩与远处的渔村相映成趣,更远处还有茂密的丛林,仿佛构成了一副美丽的风景画。 于是感叹道:“如此美景,孤真是恨不得立即作一幅画啊。”
李德福道:“大王,以后咱们就在这儿落地生根了,您有的是时间作画。”
朱常淓点头,又问:“对了,这地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奥隆阿波。”
“这名字也太拗口了,孤听多少遍都记不住啊。而且一点意境都没有,完全不符合未来艺术之都的气质。”
朱常淓皱起眉头来,略一沉吟又道:“这里既是孤的属地,孤能改地名吧?”
以前在卫辉时还好,王府的人只要不太过分,少有官员去为难。 但自从天下亲王被集中于南京后,这些王府的人做事便都小心起来。 至于那些不小心的,经常犯错的,都已经被开革出王府了。 李德福便是个谨慎的性子。 听了朱常淓的话,他便道:“奴婢去问问长史。”
潞王府现在有左、右两位长史,是朝廷给出几个备选官员后,由朱常淓从中挑选的。 左长史名叫叶蓓斋,右长史名叫徐林森。 因右长史已经先一步带人上岸,去到渔村那边了,只有左长史在后面船上,更近些。 李德福便向叶蓓斋询问。 叶蓓斋三四十岁的样子,相貌俊逸,气质儒雅。 在朝廷推荐的几位备选官员中过往政绩只能算一般,却因精通棋画二道,且书法、琴艺也不错,还会吹箫,因而被朱常淓看中,选为左长史。 不过,能得到朝廷的推荐,叶蓓斋业务能力至少是靠谱的。 听了李德福的询问,他一笑道:“除了‘潞王领’这个朝廷定的整个属地称呼不能改,领地内其他地名大王都可以更改,只需后面出一份奏章向朝廷报备即可。”
说起来,当初对于如何给海外藩王属地命名,朱媺娖跟大臣们也是有过一番讨论的。 最初有人提议直接仿照周朝分封诸侯,称之为某国。却因此称呼和大明之外其他国家称呼相类,容易混淆,而被否决。 有人提议称之为府,如潞王府,结果同样被多数人反对。 争论了一番,最终朱媺娖还是听从了郝光明的提议,称之为某某领,如潞王领。 朱常淓听了李德福的传话,高兴地道:“此地原名奥隆阿波,孤也不好改得差别他太大,便改为‘傲龙’好了。 东海傲来国的傲,龙王的龙,以后建了城,便称之为傲龙城。寓意此城坚固堂皇,可傲视海中龙王。你们觉得如何呀?”
左右甭管心里怎么想,立即都奉承起来。 “秒啊!”
“大王这名字取得可太绝了,让人一听便心生向往。”
“如今大明民间都将这海外封地称为大明的国中之国,既如此,此地也可以称为傲龙国,日后定然能建设成如东海傲来国那般人间仙境呀!”
“···” 听了身边宦官、护卫们的话,朱常淓只觉得这天气也没那么热了,太阳似乎也没那么晒。 再想到以后傲龙方圆百里都由他说了算,竟然也生出了雄心壮志。 于是手一挥,大声道:“走,都随孤巡视领地去!”
“遵命!”
··· 侯润发和林三强是最后一批下船的。 之前在船上距离太远,他也看不清楚。 到了岸上,他才发现这个渔村比预想的还要小,估摸着就几十户人家。 “侯村长,别看着了,看到那块地没有?那就是指给你们扎营的地方。快带着你们村的人去平整、扎营,别等天黑了没地方睡。”
一个二三十岁的汉子过来对侯润发吩咐道。 此人名叫胡坚屹,是侯润发上面的社长。 至于侯润发,当初却是应聘上了社吏、村长、亲军、农民四个职位,但最终他选择当村长。 社吏本也在他考虑之中,但出于“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想法,他还是选择当村长。 说是村长,其实他手下只有几十个应聘上农民的南京乡亲。 侯润发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但在大明,他这个年纪,如果没有特别大的威望,想当上村长极难。 但在潞王领就没这个问题,因为他手下的农民年纪最大的也才三十岁,年纪小的甚至只有十八岁。 这些人大多比较老实,在南京外城街面上混过好几年的侯润发还是能镇得住的。 在船上的一两个月,侯润发跟手下村民们同吃同住,已经混熟了。 此时吆喝一嗓子,就带着几十人去干起活儿来。 虽说刚下了船,众人体力都不怎么好,但他们要平整的地方也不是丛林,而是一片荒地。 且上面发下来的工具都是品质很不错的铁器,干起来轻松得很··· 赶在天黑前,侯润发终于是带着他们村子你的几十号人扎好了营地,有了睡觉的地方。 若是扎不好,晚上还要乘小船划水回到大海船上睡,麻烦得很。 至于晚饭,已经在太阳下山时吃过了。是村里的厨子去社里领了粮食、干菜等,回到营地边自己做的。 在侯润发等属民因一天的劳累沉沉睡去时,潞王的大帐中却还亮着好几盏玻璃油灯。 却是右长史徐林森带着手下几个官吏正在向朱常淓汇报今日所探查的周边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