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马车中有四个孩子,除了她,便是王岁晴,许飞航和另外一个几乎不怎么说话的男孩。顾宏宇和另一个男孩被安排到了另一辆马车,跟郑氏同车。这么分配,想来是因为顾宏宇和那个男孩的身形比较高大,如此两辆马车都不会太过拥挤。严攸宁警惕地观察了一番形势,确认王岁晴等人都昏死过去了,这才开始挪动身子,往窗边而去。之所以要确保王岁晴等人昏迷着,是怕他们骤然醒来,发出惊叫,把外面的人惊动了去。严攸宁不求他们能帮上忙,只求他们不要帮倒忙就阿弥陀佛了。幸而,郑氏觉得他们都已经被迷晕了,所以没有捆住他们的手脚,这也大大方便了严攸宁的行动。她终于挪到了窗边,然后伸手,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往外看。因为不确定郑氏所在的马车是不是在这一侧,严攸宁的动作做得格外小心。不然,郑氏所在的马车刚好在这一侧,她又恰好也掀起帘子往外看的话,自己贸然行动,岂不是就要被她抓个正着?好在事实并非如此,她这边是安全的。确认了这一点,严攸宁就大胆多了。她看着街外来往的行人,心中生出了一股直接呼救的冲动。但她却有些犹豫,因为她不确定那些路人究竟会不会管这件事,对自己施以援手。若他们视而不见,袖手旁观,那自己就白白失去这次机会了。说不定,自己还会受到郑氏等人的惩罚。可是不呼救,她同样也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一番犹豫,最终严攸宁决定先等等,希望能看到巡逻的官差,只要有官差经过,她就开口呼救。寻常的百姓或许会因为怕麻烦而袖手旁观,但官差定然不会。若她运气不好,刚好遇到缺乏正义感的官差,那她就直接把张德和郑氏被重金悬赏之事喊出来,大家听到有重金,出于贪婪之心,多半会上前查问情况。严攸宁心中打定主意,旋即便瞪大了眼睛,开始认认真真地在来往行人中搜寻,避免错过了官差的身影。然而,她还尚未搜寻到官差的身影,目光却是陡然一顿。她看到了另外一个熟人!她有些不确定,又定定地看了几眼。最后,她终于彻底确定了,她没有看错!那个熟人,赫然是她此前的养父,严冠达!虽然她已经离开严家大半年的时间了,但她却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养父都认不出来。养父是商人,他以前便时常在大江南北经商。而此地又商贸发达,是以,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方才严攸宁之所以迟疑,一来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竟让她在这里遇到养父。二来,也是因为此时的养父跟她印象中的模样变化颇大。以前的养父红光满面,身形还有些富态,而今,他却明显消瘦了许多,面上笼上了一抹深深的愁容,眉间的皱纹深了几分,整个人都似是苍老了好几岁。因为这样的变化,严攸宁才没能认出他来。严攸宁根本顾不上去深究养父究竟为什么会变化这般大,此时她的心中只有一股深深的欣喜,就像是长途跋涉干渴难耐的旅人陡然看到了一汪碧波一般,那种欣喜简直无以言表。原本严攸宁还迟疑又警惕,轻易不敢开口呼救。现在,看到养父,她便立马抛下了所有的迟疑,直接将车帘彻底掀开,朝着养父的方向招手,同时大声呼喊。“父亲,我是攸宁,我被人贩子拐到了这里,您快救救我!”
严攸宁喊了严冠达那么多年父亲,此时便也脱口喊了出来。严攸宁的这一嗓子宛若惊雷,瞬间让驾车的张德身形一晃,险些没坐稳,直接一头栽下马车去。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大变。自家婆娘不是说她下了重药吗?怎么她这么快就醒了?还有,她方才喊的是什么?父亲?难道他们的运气当真这么背,在这里遇到了这丫头的爹?张德只想亲自上手,把严攸宁的嘴堵上,再狠狠抽她几个耳刮子。但就算如此,严攸宁的那一嗓子,也已经引来了无数路人的侧目。严冠达也被严攸宁的一嗓子吸引了。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名字,循声看来,便看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之所以说有点熟悉,是因为半年间严攸宁的容貌已经有了变化,且郑氏在她的脸上做了修饰和改变,让她的容貌变化更大了。但严攸宁自报了名字,严冠达一番辨认,便还是从这张脸上找到了熟悉的影子。严冠达的神色一顿,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严攸宁见他看过来,心头又是一阵欢喜。她继续高声喊,“父亲,救救我,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
然而,严冠达却并没有如她所期盼的那般立马赶过来救他,而是在原地站着,朝这边看来的目光含着一抹复杂。张德已经勒马停了下来,严攸宁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再次朝着严冠达的方向大喊。“父亲,我是攸宁啊,您不认识我了吗?”
严攸宁隐隐察觉到了严冠达的异常,她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微微不妙的预感。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预感,因为她不相信自己的养父竟然这般冷血无情,自己离开了严家之后,他对自己就半点情分都不讲了?可是,他此时的表现却让严攸宁一颗心越发没底。他为何对自己的呼救毫无反应?严攸宁知道自己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失败了,就没机会了。她再次卖力大喊,“我是被从扬州城拐来的,马车上还有三个孩子,另一辆马车上还有两个!这里还有一位是琅琊王家的嫡出小姐,您以前还跟琅琊王家的公子有过旧交,她说不定就是您故交之女呢?您不信可以检查一下!大家也都可以查验一番,看看我说的究竟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