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留在这里，这只猫有可能会死。跟着她走，也可能饿死。前世逃荒路上，她身边死了很多人，姜瑶瑶自以为见惯了生死离别，重活一世，却发觉自己仍旧脆弱，竟有些不忍一只猫死在荒野。“别跟着我，现在养不起你，在外面说不定你还能活命。”
“喵喵。”
“干什么呢？蠢东西连路都记不住！”
拐杖不轻不重打在脑袋上，姜瑶瑶扭头，就见阿奶竟然追来了，身后还跟着正在做鬼脸，一脸幸灾乐祸的小花。“这丑东西怎么跟着我们出来了？”
姜老太用拐棍戳了戳黑猫，见它绕着姜瑶瑶的腿打转，眉头微皱，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审视，再三打量这只猫。“会抓老鼠吗？”
“喵喵。”
“蠢猫，怪不得饿成这样，老鼠都不会抓，要你何用？”
“喵喵喵。”
“你还不服气，老婆子我说错了吗？你这蠢东西。”
姜瑶瑶看阿奶和一只猫吵架，只觉得有些怪异，小花蹲在地上抓住黑猫的尾巴，好奇道：“它的猫能做笔吗？姜琼玉毛笔炸毛了。”
姜老太一棍子打在小孙子背上。“那是兄长，要叫哥哥，没规矩的小王八羔子，肯定是和你爷爷学的。”
姜瑶瑶祖父去世早，就连她都没见过，更别提小花了。阿奶这说法，完全是在迁怒。“这猫真的能做笔？”
姜老太满脸狐疑，“带回去试试。”
在姜老太看来，大孙子没笔用，是件大事。“写字的人没有笔和上战场没有武器一样！”
姜瑶瑶抓起黑猫，跟着阿奶的步伐回去，空地上其他人还在睡觉，大花托腮坐在石头上，认真望风。大黄吃饱，正四仰八叉躺在草窝里睡觉。祖孙三人静悄悄回去，姜老太坐在石头上打量瘦骨嶙峋的黑猫，伸手薅了几根毛。黑猫敢怒不敢言，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看着老太太。以往它还有棱角，这两天饿得很了，只要有口吃的，就能收敛性子。姜三壮最先睡醒，见自家老娘盯着一只黑猫，凑过去蹲在旁边，有些不解：“娘你要吃龙虎斗吗？要不要抓蛇。”
所谓的龙虎斗，便是猫和蛇做的菜。姜三壮只听说过，没见过。“这猫是不是有点老？唉，娘你不是不吃这种野物吗？”
姜老太嫌弃地看了自家老三一眼，指着黑猫下巴上的毛，认真道：“这些毛做成笔，能卖出去吗？”
姜三壮顿时眼前一亮。说钱，他就精神了。“只要能做出来，肯定能卖出去！”
只要是能赚钱的事情，姜三壮都乐意做，直接从板车上找到剪刀，剪下一把毛，在角落研究起如何做毛笔。姜琼玉醒来，就见三叔蹲在他旁边，手里摆弄黑色毛发。“三叔做什么？”
“给你做毛笔。”
姜琼玉有些感动，面无表情点头，倒了一碗放凉的蒲公英茶递给三叔。姜三壮毫不客气地接过一口饮下，将碗塞回去，继续努力。他一个大老粗哪里知道毛笔如何做，单单最是简单的工序挑毛，都完成不了。众人准备出发时，他的一把猫毛全都玩废了。三婶王梅花睡醒，看到自家汉子身上沾了不少黑毛，嫌弃地避开。对小花抱着的黑猫，也是避之不及。“这猫我似乎见过？”
她有些不确定，上次见到的那只猫似乎没有这么瘦。“阿爹说要做毛笔卖钱！”
小花举起黑猫，一脸得意。王梅花撇嘴，看看一旁的大黄，再看还在啃草的小羊羔，毫不客气道：“大黄和小羊的毛也能做笔，用猫毛做什么。这只猫丑死了，脏死了。你离我远点，你别过来啊。”
小花只能抱着猫远离王梅花。傍晚一家人吃过鸟蛋野菜汤泡干粮，将剩下的汤汤水水喂了猫狗，这才出发。赶路时，王梅花嫌弃小花怀里的猫，小花只能抱着猫跟着姜瑶瑶一起走。“瑶瑶，我们能养猫吗？我把我的饭分给它一口。”
真大方，指望你一顿的一口饭，这只猫怕是要饿死。姜瑶瑶翻白眼，终究还是没有打击小孩子，将黑猫从他怀里抱出来放在地上。“它自己会走，它若是想活命，自然会跟着我们。不想活，早就在你爹剪毛时就跑了。”
姜瑶瑶实在有些不明白，阿奶为什么要留下这只黑猫。可既然老人家乐意，她自然也不会阻止。小花走了三里路，有些撑不住，凑到姜三壮身边，哼哼唧唧要抱抱。姜三壮一脸嫌弃地将儿子丢到独轮车上。“别乱动，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黑猫也跳上去，喵喵两声，讨好地在小花手上蹭了蹭，和他依偎在一起睡觉。姜三壮恶狠狠道：“要不是你的毛有用，我就把你丢了。”
晚上借着月光与熟路，一家人仍旧连夜赶路，老弱妇孺加上牛车轮子绑了草绳，行走的速度很慢，一晚上只能走四五十里路。天亮，便停下选定地方休息，吃饭睡觉，到了下午吃过饭，继续连夜赶路。几个儿子各司其职，孙辈们也要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除了大着肚子不方便的王梅花只能做一些缝补破洞衣裳的小事，一家子轮流休息忙碌。一连多日，都是如此安排，夜间赶路，白天休息。秦奶奶也跟着挖野菜，几日过去虽日夜有些颠倒，身子骨倒是还算硬朗。姚云歌有些嫌弃这些泥腿子，却不敢说。在她看来晚上赶路，走不快不说，黑灯瞎火容易摔倒，暗处也不知有多少危险存在，实在不是好选择。而且害她摔了好几跤，险些摔破脸。赶路还带着猫猫狗狗，更是不知所谓，浪费粮食。她不知道的是，这条路姜二壮极为熟悉。姜老太安排夜间行路，为的是和那些可能存在的流民错开。他们一群老弱妇孺，还有牲口，白日被人见到容易被抢。晚上大家都在暗处，反倒是相对安全一些。老太太顾虑多胆子也大，仗着自己儿子多，才不怕夜间赶路。在老太太的经验里，野兽也怕人，人比野兽更可怕。比夜晚更可怕的，是白日里饿得双眼冒绿光的人。至于大黄，纯粹是自家养的狗子总不能扔了。